江霁辰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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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条白色龙尾完全脱离水面后,湖面被赋予新生一般泛起迭荡的涟漪,天空乌云散去,几道金色阳光刺入云层,散成水面千万片,照着那道雪白的龙身。 他的鳞片似乎也在发光,湖水龙鳞相照生辉,身上穿一件单薄白衣,骨鞭卷在腰上把他高高扯起,不过瞬息,湖边抛来一道道银丝。那是仙门的束魔索,在弟子的内力下逼的笔直,四面八方宛如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将玞珩笼罩在里面。 梦生松开长鞭,想了想,没有把鞭子还给玞珩,自己将这长鞭收起来,迈步走下岸边。 雨过初晴,地上湖风阵阵,把飞溅而起的镜湖水吹到人身上。 江霁辰在不远处等她,少年人身姿挺拔修长略显单薄,手里撑一把伞,是来时下雨带过来挡雨的。湖风吹起他如墨的长发,有几缕吹到他脸上,他漆黑的眼睛只看着她,眼尾一点泪痣微微发红,立在风中,整个人就有了种不属于凡尘俗世的虚幻感。 他眉心似乎微蹙,上前用伞替她遮了遮水星,见她衣衫不整、头发披散,细长手指插入发根捋顺了凌乱的短发,把她半长不短的头发别到耳后。 “他怎么穿着你的衣服?” 江霁辰没有看向水上,给她顺好头发,顺势看了看身上有没有伤口。 梦生:“他在水底躲太久了,我下去时,看见一条裸着的白龙,虽然男人裸着上身也无碍,到底是有碍观瞻,就把外衣脱下来替他挡了挡。” “嗯。”江霁辰应了声,端详着小姑娘天真无邪赤忱无比的面孔,又问,“那你外衣里面的衣带呢?” “……” 梦生道,“刀剑无眼,许是不慎挑断了吧。我也不知道。” 2 梦生跟江霁辰先行离开镜湖,经过长街,她想起之前曾经说要来替折眉先生问一问母亲是否在世的话,拉着他拐入长街。 长街的那些老弱年迈的老人被兵士们聚在一起保护,梦生敲门进去时,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弯腰捶腿的老妇人。 折眉先生剑眉深目、鼻梁高挺,下颌线锋锐冷落,体型也格外高大,梦生原先觉得他父母必定也有类似的特征。但她一看到这个老妇便想起了折眉,她的面孔看不出来哪里跟他像,却又感觉哪里都像,此刻正弯腰揉着自己不便的腿脚,另一只手背在腰后,替自己捶着腰,不时就要直起身缓解腰痛。 突然,一只瘦小有力的小手捏住了她的小腿,代替她给酸楚的地方揉捏几下。 梦生蹲在她面前,伸手给她揉开干瘪的小腿rou。 老妇人愣住了,看着蹲在面前的小姑娘头顶发旋,慌忙伸手去扶。梦生仰起头,冲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来长街是为寻人。想问婶婶,是否有听过谢晚棠的名字?他从前也是渡州城人,幼时被拐走卖去了别处,听说我要来渡州城,托我替他寻寻亲人。婶婶若听说过这家人,还望指点一二。” 她刚说完,几滴热泪打落在她手背上,看得江霁辰眉心微蹙,伸手给这两滴水渍用帕子擦去了。 “晚棠?晚棠还活着?” 谢婶婶枯老的手指攥着梦生手背,泣不成声,年岁大了,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令人担忧。 梦生反过来扶着她,问:“谢先生是您的……” “他是我家大儿子。” 3 谢晚棠是家中长子,下面有一双弟妹,先生教导说长兄如父,他小小年纪就自发担起长兄的担子,在父母心目中,他的童年是很稳重懂事的。 他年幼时也贪吃贪玩不爱读书,自从弟弟也跟着他一块念书,他就变得好学起来,为了给弟弟一个好的榜样。 谢家三个小孩,除了折眉,另外两个一个娇气包一个捣蛋鬼,都不让人省心,小meimei又娇又软,母亲整个心思扑上去照顾尤会时不时哭泣,小弟弟就是折眉在带着念书。母亲回忆起来折眉还在家里的时候的样子,大多是把小男孩抱着膝头坐在西窗下念诗,或者抱着meimei牵着弟弟去买零嘴,其实他也不过大了弟弟三岁。 晚棠从小学过一点琴箫,他幼年耐不住性子,后来一群比他更小的孩子经常要听他弹琴,于是也只好学了两页谱子,勉强弹给他们听。 他好像生来就是给人做哥哥的,家里一天到晚是哥哥哥哥,哥哥这样,哥哥那样,他越来越不让人cao心,隔壁家的小女儿也爱跟着他,每天“谢哥哥”“谢哥哥”的叫,谢晚棠见了,少不得跟自己弟弟meimei一同照顾一二。 午夜梦回,她常常想到,也许是因为她太忽略这个孩子,菩萨才把儿子收走了。 他在菩萨身边肯定过的快活,会像他弟弟一样活泼,也许还有几分他meimei那样的娇气,那可真是……很好的。 4 那条白龙被抓住了,他皮糙rou厚又是堕魔,普通笼子恐怕关不住他。若有了几天恢复的时间真的让他好了一点,法舟上的法阵也未必安全,为了能把玞珩顺利送往仙门,时旌和杜将军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两人在县主府巨大的地下暗牢里商量对策。 直到天黑,明月高悬,这两人也不见踪影。 梦生洗漱完光着脚爬到床上,自己铺好枕头被子滚上去,从背后问江霁辰:“我们马上要回书院了。我恐怕不能跟你一块回去,我爹去仙门,我得随行,法舟进的快,我想也用不了两三日就能到了……不过,谢婶婶可以跟你一块回京都吗?就当行善积德做个好事,江霁辰……” 江霁辰淡淡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带她同行安顿她住下,可是你要怎么带她去见折眉?” “我会想办法的。” 梦生趴在床上滚了半圈,隔着纱帐,看着江霁辰洗漱后在外面宽衣解带,然后又从书架上找了本书,往床边坐下,开始默不作声的看书。 5 她隐约觉得今晚的江霁辰有些不对劲,但他本人又表现的若无其事,梦生也不好多问,看着他坐在自己床边,靠着床头,借着烛台看一本县主府的旧书。她便把纱帐掀起,挂在钩子上。 夜色渐浓,他不说要走,也不提睡下,解了发冠外衣,只用发带随手绑了发,穿着单衣默默坐着翻书。 梦生趴在床上滚过来看他,烛灯照映下握着书卷的修长手指非常惑人,从下往上看去,江霁辰脸上神情一览无余,却是淡淡的温柔神色,看不出来笑没笑,眉眼十分柔和。梦生爬起来抽他的书:“睡觉了,明天再看吧。” 没抽动。 梦生拧眉,正要发力,忽的被江霁辰抱起来分开腿坐在腿上,揽着后背低头吻了上来。 他闭着眼,在梦生唇上先是轻轻一触,分开几息,又上前碰了碰,然后含住她唇瓣,细细的吮吻。 梦生自然迎合,抬手搂住他的腰,两人靠着床头吻了一会,直到他喘息微乱,才把她又放到床上,放下帐子,自己也跟着躺下来。梦生钻在他怀里,江霁辰习惯性轻抚小姑娘后背,过了会,他低头轻声问:“有没有亲他?” “……”梦生浑身一震。 江霁辰笑着轻抚她脊背,把炸开的无形的毛顺下去。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猜到的? 梦生缩着肩膀不吭声,见她不答,江霁辰又笑:“总这么问,也显得我没意思。阿生,我不会怪你的,没有问罪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将别人往心上去。其实你有没有跟别人怎么样,我都不能如何的,阿生便是真要当我的面亲过别人又来亲我,我也……无可奈何。” “我除了伤心难过,其他也都无法,又不舍得推开你,我爱你,我认定了你,这辈子阿生怎么样对待我,温情或者冷待,我都只有受着。” “只有一点,”他把梦生埋着的脑袋轻轻抬起来,夜色朦胧,他眼里全是温柔如水的情意,“你身边的位置我绝不会让出去。无论你要如何,要我离开是万万不能。” “阿生,我必须是你的第一位,你千万不要学那些男人,宠妾灭妻啊。” 他眼圈发红,温声细语的低声说着,梦生愣愣听到这里,一把张开手臂抱住他,脑袋自然搁在颈窝,急切解释道:“不是的,我只爱你。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进去过,以后也不会有——你也不可能离开我身边,就算有一天你后悔想跑,我也要把你抓回来,锁在我床上。你要是敢……哼、你试试看。” 江霁辰轻声笑,梦生听见,恼火的抬头,“我说真的!我要跟你成亲的,我还想要……”她凑到江霁辰耳边,吹气耳语,“我要干穿着婚服的你,霁辰哥哥,在洞房花烛夜,让你自己脱掉婚服,躺在床上对我张开腿……请我来干。”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洞耳垂上,江霁辰受不住痒,笑的颤抖,推开她翻身躲开,一只手掩住耳朵。 梦生也跟着翻过去,骑在他腰上掰他的手,正要往里吹气,看见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于是她转而俯身继续附耳说话,“交杯酒你上面喝一杯,下面喝一杯,不知道哥哥用那里喝酒会不会醉啊……那小酒壶就那么一点点大,我把壶口插进去,剩下的酒都给你喝,祝我们百年好合,生死不离。” 她话没说完,江霁辰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从身上抱下来摁在怀里,通红着两只耳朵正色道:“哥哥困了,天色已晚,该睡了。” “唔唔唔——”她说不出话,伸出舌尖往他掌心一舔,江霁辰身子一颤,还是没有放开。 梦生抓住他的手,从被子里往上钻了点,把他的手扒下来。 夜里只有他背后微微的烛光,从后面照亮他的发丝,他眼圈红色未褪,眼里却含笑意,深深的凝望着她。 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好像要在胸口蹦出来,不自觉地捏紧他的手,紧盯着他,张口道,“江霁辰,你真是……好看。” “是吗。”江霁辰低低应。 梦生勾着他的脖颈让他弯腰,两人在纱帐里面密密的啜吻,烛台上烛泪又累了一层,那纱帐里面唇舌交缠,衣料摩挲,少女炙热的手心钻进衣服里,把他的身躯抚摸一遍又一遍,直到江霁辰一身单衣凌乱的松垮着,整个人软在床上。 手摸向虚掩的衣襟里线条饱满的前胸,江霁辰一手攥住不让她再摸,喘的嗓子干涩,哑声道,“别摸了……再摸……我睡不着了。” 梦生夜可视物,眼睛往下扫去,看见江霁辰胸膛起伏着,两个红肿的凸点顶在衣服下面,呼之欲出。 江霁辰是江太傅家中独子,从小锦衣玉食,睡觉穿的单衣是天蚕丝织的,他们家女儿多,绣房里的绣女手艺非凡,为了睡觉时穿着丝滑柔软,工续繁多,这件衣裳极为软绵滑腻。 先前还好,如今他两边茱萸硬挺,细腰翘臀、胸部微鼓、腿间微微抬头,尽被这衣服勾勒出来。 他确实被又亲又摸的情动,梦生收回手老实躺着,江霁辰松了口气,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这次安心的睡了。 6 梦生在后半夜醒来,悄悄拨开江霁辰手臂,穿了鞋偷偷下楼,隐了身找到地下的暗牢。 暗牢里只点着几盏烛灯,烛光昏暗,那几点蒙蒙光辉,完全无法跟地牢里躺在地上的男人相提并论。 他一头白发披散,从龙身又变回人身,这个混蛋居然骗她,从原形化为人身明明是自带衣服的,玞珩半躺在脏污的地上,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白衣,把她的外衣当做贴身衣物拢在了里面。白衣白发,雪色的手臂撑着地,竟然是在微微的发光,梦境一样迷蒙的白光从他身上若有若无发出来,旁边那几盏烛火,如何与明月争辉。 粗如儿臂的铁链锁着玞珩上身,时旌蹲在他身前,奇怪的看着玞珩的脚。 梦生站在他们背后,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脚真是纤细又漂亮,但她知道足底被灼烧的什么惨状。 可是这么久了,伤口还没恢复吗?难道是他墮了魔,上天赋予给神的特性被收回了?还是他伤的太重,已经无法修复身体。 时旌眉头紧皱,困惑道:“他身上其他的伤说是打斗留下的也有理有据,只是这里……什么样的打架法会灼伤脚底?”而且不是只有平时踩到地的地方,包括走路时不会接触地面的足心凹陷处,反而是被烧伤最严重的,几乎在血rou之躯上生生灼出个洞,皮焦rou烂,然后才往四边波及。 什么打斗方式会留下这种伤?真是奇怪。 玞珩置若罔闻,闭目不言,杜将军也看着,听见时旌问:“梦生小姐以前也有过凌虐折磨妖魔俘虏的行径吗?” “不曾。”杜将军连忙否认,又找补一句,“也许是灼伤脚底,防止他逃跑。” 梦生在暗处听的心惊胆战,正要悄悄离开,那个撑着手臂仰面半躺半坐的白发男人忽然仰头,一双银色的眼睛往她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梦生生怕他说出点什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他双唇迟了半拍的张开,吐出两个无声的字。 “阿生?” 7 次日清晨,梦生在门口大道上看到玞珩。 他模样看起来非常狼狈,一身白衣染血,深红的血水一遍遍叠加成了黑色,昨晚绕在他身上的铁链如今贯穿了他的琵琶骨,一边一道,从他身体两侧穿出来,拖在地上。两只手背在腰后,一柄很粗的木刺横插入一双手腕骨正中间,两头有锁,细长的手指垂下来,因为剧痛,时不时掠过微小的痉挛。 他的白发仍然披散着,沾上许多血水,黏在一起又干涸成缕,脚上同样戴着镣铐,足底有伤,走起路时有些迟缓,小腿发抖,从梦生面前经过,走上停在地上的法舟,被推进了一个布满法阵的笼子里,随后拖在地上的铁索被捆在笼子上。 梦生低着头,看见路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这样走路,他的脚近来是不会痊愈了。 她跟在别人后面,看着玞珩歪倒在笼子里面,他的身躯和头发都是不染纤尘,凡俗污物不可近身,但他自己的血还是把他弄脏了。 梦生跟着上了飞舟,经过笼子前面,才发现玞珩还睁着眼,在她走过时,白龙无波无澜又微带眷恋的目光缠上她,随着她的走远,如一缕微风将尽,渐渐断开了。 他又闭上眼。 长长密密的白色睫毛遮住他的眼睛,他似乎仅仅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