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次日清晨，林笙醒来时正躺在莫子恒宽厚的臂弯里。

    “现在什么时辰了？别耽误了你起程...”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连忙坐起，却一下被男人又拽回了怀里。

    “晚一会儿不打紧的，也并非一定要今日启程。”莫子恒心疼地抚着她的脸，眼神宠溺。

    “这是什么话，你要去定是要紧的事！”林笙叹了口气，嗔怪地锤了下他的胸膛。

    莫子恒俯身抱住她，声音沙哑：“阿笙，我原以为今日这样的分别...会是在我们有了孩子以后。”

    “什么？”林笙用掌心捧着他的脸，笑着问道。

    “似今日般，你要留在府上，不肯同我一起去江南。”莫子恒眼神炽热，俊朗的眉宇间隐约有几分委屈。

    林笙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弯弯的，露出洁白的贝齿：“子合倒真像是个孩子，胡闹起来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看子合才是占尽了便宜，从小父母便偏袒他，如今我心爱的妻子也...”

    还未说完，一只温软的唇便覆了上去，之后的话便再没了下文。

    临行之时，两人在马车前紧紧相拥，到不得不分开时才恋恋不舍地放手。

    这会儿已经临近正午，林笙命厨房备了些白粥和清淡的小菜送去。

    她推门进去时莫子合正被婢子抱着在床上出恭，腥臭的水便伴随着他虚弱的呻吟声一滩滩落进铜盆。

    林笙刚准备出去等，少年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气息。

    “林笙...”他伸手摸索着，脸色极其灰白。

    林笙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她皱了皱眉，朝身旁的婢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回大夫人，二爷从今早起一直腹泻，郎中来开过药，但二爷喝了后吐得厉害，这会儿正等着新调的方子熬好送来。”

    林笙心里一紧，面色有些愠怒：“这么大的事，为何我现在才知晓？”

    婢子们低着头不敢回话，半晌才有一人战战兢兢地应道：“大爷吩咐下来，今日临行前不准打扰...”

    莫子合突然痛苦地惨叫叫一声，后背一仰，恭桶里又落下一滩水便。

    “林笙...我疼...”他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强撑着动了几下干裂的嘴唇，气若游丝。

    “药还有多久才能好？”林笙看他这样有些慌了，转头急切地问道。

    “回大夫人，还要一刻钟。”

    “去取几个汤婆子过来，再打盆热水！”

    她从婢子手上接过莫子合发冷的身子，仔细给他喂下一碗温水。

    “能拿住吗？”她将汤婆子塞进他手里，低下头柔声询问。

    “嗯...”莫子合虚弱地应了一声。

    林笙吩咐婢子将拧干热水的毛巾敷在他的小腹上，热气稍散就立马更换。

    莫子合腹中绞痛得厉害，瘫在她怀里叫不出声，便一直掉眼泪。

    新熬好的药被火急火燎地送来，林笙一口口吹凉给他喂下，然后忐忑地观察他的状态。

    好在这回只吐了一小口，水便也暂时没再继续拉。

    莫子合这时已经累得头昏眼花，被扶着躺回床上后便没了意识。

    林笙安排婢女时刻给他按揉小腹，等他睡醒立马来通报，然后便回了主院休息。

    她疲惫地走回院子，却见一熟悉的身影坐在树旁的石凳上。

    “哥哥！”她激动地上前抱住林宣，只有在父母兄长面前她才像个小女孩般。

    林宣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但很快便注意到她布满血丝的眼睛。

    “莫子恒惹你哭了？”他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深知自己的meimei多么坚强，从不会轻易掉眼泪。

    “没有，就不能是我想家了？”她笑着含糊过去，拉着林宣进屋。

    屋内的婢子立马摆好点心茶水，然后恭敬地退到屋外候着。

    “听说莫子恒在江南要待一个月，我正好从外城办完事回来，既然你也想家了，今日便同我回去吧。”

    林笙一口茶水呛进嗓子里，忙用手帕遮住咳嗽。

    “回门可是大事，我该提前与夫君商量才是。”她自然乐意回家，但如今莫子合这种情况，她连江南之行都推了，根本脱不开身。

    “林莫两家旗鼓相当，你嫁过来那是莫家的福分，我林家的女儿想什么时候回家还不至于要看他人脸色！”林宣冷哼一声，打量了一番屋内。

    “不是，哥哥误会了...”

    “何况今日是莫子恒给林家送信，告知他要去江南一月，担心你独自待在府中烦闷，想来也是乐意你回门的。”

    林笙听后无奈地扶了扶额，莫子恒啊莫子恒，我这里已经够乱了，你临走前还不忘继续添乱...

    “哥哥，我如实招来...”她撒着娇握住林宣的手，试图蒙混过关，“我自然是想回家的，可子恒的弟弟现在情况不好，我不能留他自己待着。”

    林宣看了meimei一眼，无动于衷：“那是他弟弟，既然他都不管，那你就更不必管了。”

    “哥哥...”

    “陌儿，去给小姐收拾包袱。”

    “是。”陪嫁丫鬟陌儿犹豫地看了林笙一眼，照吩咐往卧房走去。

    “不行，我不回去！”见软的不行，她索性赌气地背过身去。

    林宣抿了口茶，无奈地抱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哥哥问你，与府上郎中相比，你的医术如何？”

    “自然不如。”

    “与他屋里奴婢相比，你照顾人的本领如何？”

    “相差甚远。”

    “又或者他对你极为尊敬，病程危急时愿意全权交由你定夺？”

    “我倒是希望...”

    “既如此，你留下来做什么？”林宣挑了挑眉。

    “我...”林笙一时语塞，几次想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林宣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道：“我知道我的meimei一向心善，但你也该为我们父母想想。二老年事已高，平日里最念着的就是你...”

    林笙这下知道自己是彻底推不掉了，莫子恒其实经常陪她回门小住，所以她才没觉得非要在这个月回去不可，但林宣是个大忙人，回京城的时间确实不多，她是该回去一家团聚。

    “那就依哥哥的，只是我突然要走，得同子合说一声。”

    十分钟后，林笙心情忐忑地在莫子合屋外徘徊，最后终于横下心，推门进去。

    屋内侍候的婢子们立马上前行礼，告知她二爷的情况还算稳定。

    林笙见他睡得正沉，不忍心将人叫醒。她来之前已经在全府上下交代好有关莫子合的照料事宜，现在又同屋内的婢子着重嘱咐一遍。

    “我今晚会回来一趟，在此之前若二爷醒了要找我，便告诉他我还在忙，晚些时候会来，不许擅自提及我回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