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肖途第二天早晨是被陆望舒叫醒而不是闹钟吵醒的，原因很简单，他昨晚根本没来得及上闹钟。 肖途看着窗外透亮的天色，心急火燎地下了床。陆望舒正在把早餐摆到桌上，冷冷道：你是赶着投胎去啊？ 肖途这才发现陆望舒买回了各式早餐小点，一样一样，仿佛花团锦簇。他一时愣怔，然后用手爬梳了一下头发，“谢谢。” “谢什么谢，我是为自己买的。”陆望舒回答，但肖途觉得那份量明明是两人份。 肖途刚要拿起包子啃一口，就被陆望舒拍了一下手背，“肖副社长早晨起床都不洗脸刷牙的吗？” 肖途讪讪地照做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过起了家庭生活，还是妻管严那种。 陆望舒怎么对他这么好了？ 肖途小心翼翼地在桌边坐下，说道：你……不必…… 陆望舒平静道：我们是同志。 肖途愣了愣。 “我们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吃完了，你吃完了也去上班吧。” 肖途看着她翩然走出去，像之前每一次走出去那样无牵无挂。 肖途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怅然若失。 他三口两口解决了早饭，赶紧赶到报社安排文章见报的问题。他一向因为办事妥当得到武藤的青睐，这个好处若是丢了，他的处境可就糟了。 他不想再被赶出去一次了。 他办完这件事，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公馆一趟，汇报进度。他已经习惯了前一晚和武藤上过床，第二天又来公事公办，两张面孔，一张靠色相，一张靠本领，他切换自如，游刃有余。 他敲响武藤办公室的门，武藤说了声进来，他想也没想，推门而入。 门内，警察局长朱风正在点头哈腰，肖途猜武藤又要他“解决”一些“暴乱分子”了。这些人和军统、和中共都不沾边，是江湖上的混混，但有时也有反日的热情，处理他们是不需要特务科的，直接就有现成的罪名光明正大地抓捕。 肖途对关心他们的命运也兴致缺缺。很多时候，他甚至要眼睁睁看着同志去死，哪里有什么心情管他们。 因此肖途目不斜视，对武藤道：领事，已经安排文章见报。 朱风很有眼色地告辞了，留下肖途和武藤单独相处。 武藤对他笑了笑，“很好，肖君，辛苦了。” 肖途说，“领事还有别的吩咐么？” 武藤向他招招手，肖途乖顺地走到他身前。 “低头。”武藤说。 肖途有些疑惑，但还是低下头，武藤伸手把一个领结戴在他领子上，肖途恍然大悟。 系好之后，肖途抬起头来笑了笑，“我都忘了。多谢领事还记得。” 武藤端详着他的杰作，“肖君，你有的时候有些粗心啊。希望在重要的问题上，你别犯这样的错误。” 这话当然意有所指，肖途乖觉地点头，“领事的教诲，在下一定铭记。” 武藤亲昵地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脸颊，“中午和我一起吃饭。” 肖途微怔，“通讯社那边……我……” 武藤不以为意，“难道他们还敢管你吗？” 肖途知道他说得对，人人都知道他是武藤面前的红人，不敢有微辞。可是，唉——他不无自嘲地想，通讯社那些人背后说的话估计要更难听一些了。 肖途只好点点头，转身就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武藤颇觉有趣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肖君，你这是干什么？” “领事让我陪您吃饭，又不许我回通讯社，我无处可去，只好在这里等您忙完工作咯。”肖途翻开书页，头也不抬。 “哦，真是这个意思吗？恐怕不止吧。” “这都让您看穿了，其实，我更喜欢您这里的免费茶水。” 武藤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