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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里,你回来的时候自己拿就好。” 转头,莫文滨已经走出大堂门口,身上套了一件深灰色的呢大衣,插着大衣口袋,抬头看天。 冷因出来时也看了看天——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 “我有事问你。”走了片刻,冷因先开口。 莫文滨无奈的笑道:“你啊,接我电话,第一句永远是问‘什么事’。出来散步,也得用‘有事问你’开头。” “是真有事,你那——” “明朝的杜鹃金饰和白玉驹?” “嗯。”冷因说,“存银行了,回去之后转回给你。” “不了,放你那吧。” “不行,太贵重了。” 莫文滨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太贵重了,才不可以放我这儿。” 冷因忽然想起莫文滨因为孟旭东被抓的事情,于是说:“那等可以了,一定记得要回去。听到没?” “好吧。”莫文滨答应着,过了会儿又说:“假如我忘了,记得好好对它们。这些古物,也是有生命的。” 这话听着不舒服。但确实又像是莫文滨会说的话。 冷因总不住的想起江倩说的,莫文滨在美国时曾因病休学住院的事情。但又觉得,眼前的莫文滨还是莫文滨,或许莫文滨生生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算了,暂且忘了吧。 今晚,已经很沉重了。 冷因问:“你想去哪走?” 莫文滨说:“古城里转转就挺好。” “去过龟山公园吗?” “没有。”冷因问,“去吗?” 莫文滨想了想,说:“算了。” “远吗?” 莫文滨摇头,看了看天,云层发胀、厚得像是要掉下来。“不去了,雪一下赶不回来了。” “这儿就挺美。”莫文滨微微侧头,看着她说。 古城古道,雕花木墙,青石板路。无月的夜,四方宫灯的黄光更加幽美。 转进一条小巷。小巷晦暗无灯。 冷因在巷口踌躇片刻,还是跟在莫文滨身后走了进去。 小巷越来越窄,中间那段,窄到伸手可以触到两边的木墙。 冷因蓦地想起城中村那条脏兮兮旧巴巴的、头顶飞燕的巷子,还有曾在那里救过她的那个人。突然一股热乎乎的情愫涌上咽口,哽住她的喉咙。 冷因抬头,却是另一人的背影。莫文滨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 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默默走完了百米窄巷。 外边风大了些,街边经幡扑扑直响。 忽然不知从哪猛地窜出一道黑影,两人同时一吓,莫文滨下意识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原来是只黑黄相间的野狗。 野狗身上的毛又长又乱,却遮不住鼓鼓的腹部。 原来,是只冻得发抖的、怀了孕的母狗,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俩。 莫文滨觉得这眼神熟悉。他想起了深圳街头的流浪汉。 他不忍直视,太痛苦了。别过头,问道:“有吃的吗?” 冷因摇头。 母狗还站在距离两人几米远的地方。 这时,巷口又走出一人——大肚子,肿眼泡,一身黑袍——冷因一凛,不正是先前莫名其妙追着自己的老婆婆吗? 老婆婆从黑咕隆咚的布兜里掏出一块面饼类的东西,施舍给母狗。母狗似乎对老婆婆有些忌惮,一叼起面饼就仓皇溜没了影。 老婆婆对着母狗消失的地方低吟了几句,不明其意,却听得一身颤栗。 老婆婆掉过头,显然认出了冷因,径直走了过来。 有莫文滨在身边,冷因没那么怕了。 莫文滨见老婆婆一直盯着冷因,便问她:“认识?” 冷因还是摇头。 转眼间人已走到跟前。老婆婆指了指冷因左耳,冷因以为她是说自己耳朵上的文身,捏了捏耳朵,一脸疑惑。老婆婆哼了一声,指指她耳朵上边,原来是在说江倩给她的发卡。 冷因十分诧异,老婆婆要她发卡做什么?旁边莫文滨也是一脸茫然。 老婆婆仍指着发卡,冷因于是取了下来。刚取下一半,手腕在半空中被老婆婆抓住。冷因吓了一跳。 莫文滨欲上前,冷因看了他一眼,意思他没事。 老婆婆的手很粗糙,甚至扎人。但温柔,灼热。 老婆婆双掌合起,竟将冷因的手和手心的发卡一同严严实实的捂住了——要知道她的手,即使是在弹琴人的手中,也算是非常大的。 老婆婆念了几句像是咒语的东西,抬起头深深的、深深的凝视了冷因数秒。忽然松了手,走了。 黑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街口。 留下茫茫然的两人站在街边。 莫文滨惋叹:“完全没把我放眼里啊。她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冷因把发卡重新卡回去,“之前才遇到过,刘平说是纳西人。” “刘平?客栈老板?”莫文滨问,“你们晚上一起的?” “嗯……一起吃的晚饭,还有江倩。” 莫文滨想到什么,没有说话。 没走多远,头顶飘下来音乐。二楼是一家酒吧,木窗开着,窗外挂着纸灯笼。冷因看见路边停靠着的一排黑色的摩托车,立马想起来了这个地方。 转头,看向宋岳离去的巷口,正是她和莫文滨散步过来的方向。 酒吧窗子探出个脑袋,对楼下两人吹了声口哨、招了招手。见两人没有上来的意思,双手合十,说了句“扎西德勒”,莫文滨回了句相同的话,那人便又钻了进去。 冷因问他:“是藏语吧?” “对,吉祥如意的意思。”莫文滨说,“转山时学到的。” “为什么……去转山?”斟酌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口。 莫文滨先是一怔,笑了。“转山有功德呀。” “你什么时候信了佛教?” “没有。“莫文滨小声回道,“我倒是希望。” 冷因没再往深里问,莫文滨也没再解释什么。 仍是静静的走,将千年古城走成一座庞然迷宫,将二人锁在其中,永远永远也走不出去。 倘若真是那样,就好了。莫文滨想着。 “冷因。” “嗯?” 莫文滨突然唤她全名,冷因有些不习惯。 “还记得吗,福利院,我们都还小的时候,你每次见到我都会缠着我问问题:弹得进步没有,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会带哪位钢琴大师的谱子——虽然你一个也不认识。但你说,你要成为比他们都厉害的钢琴大师,好让全世界每一个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记得。”冷因嘴角含笑。那时候的她,只想得到认可,还想一举成名,好让抛弃她的人后悔。 “不知哪天起,你开始离我远了,当我发现的时候,你再也不来问我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