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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之三:简,墓者(上)

    参之三:简,墓者(上)

    简并不叫做简,每当有人问着他的全名,他都只是笑笑说道:「叫我简就好。」

    对于他来说,过去已经被他拋弃,从他踏出那禁錮了他若干年的房子后,他就只是「简」,如此而已。

    简从小便知道自己的癖好异于常人,他喜欢尸体、喜欢死人,打从他第一次在刑行场看见被吊死的犯人垂降在刑台上后,简便深深着迷于此。

    只是他週遭的人对此都是闻之色变,简甚至因此被父亲关了起来狠狠责罚了一番,不过他仍旧热爱着尸体,只是变得低调许多。

    因为如此,简没有同年龄的朋友,……应该说,他没有朋友,他找不到可以和他分享喜悦的同伴,他的朋友是一柄手电筒和一把圆锹,简时常带着他的「朋友」去墓地玩耍。

    对于简来说,尸体是他一辈子的真爱,他总希望能有个永远属于他的尸体,但是这实行起来却十分困难,那些尸体总是不到几个月便腐烂成一滩模糊难辨的东西,这让简很困扰。

    于是,简乔装成一名学徒,混进了某医学研究院,这是他虚假人生的开头。

    简成功的这么做了,他就彷彿神鬼交锋内的法兰克?阿巴内,活在社会的边缘,这样的行为让他晕陶,他期待能享受梦想般的生活――最终拥有一只属于他、永远不会变质的美丽rou体。

    很快的,简找到了他梦想永远拥有的对象。

    那是一名有着美丽黑色长发的孩子,他在公开行刑现场发现了他,即使面前的处刑人正霍霍挥舞着庞然大刀,那个孩子依然不显惧怕的神色。

    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响起,随之动作的还有处刑人那把雪亮的大刀,随着破风声挥下,布帛破裂的声音响起,一颗头颅乾净俐落地被斩了下来,四周的人群或惊叫或兴奋的吼叫,但此刻的简却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男孩。

    那颗狰狞的头颅,竟因用力过猛而飞出封锁线,朝围观人群飞越而来,大家都在闪躲,充满了尖叫和哀嚎,最后头颅坠落的定点却是在一名小男孩的跟前,男孩的黑色长发随风飘逸,发丝在风中交缠,宛若一张绝世名画。

    简远远的朝他看去,男孩微微笑着不哭也不闹,似乎并不惧怕眼前恐怖的尸块,而那抹淡淡的微笑无疑震撼了简,似一颗掷入他内心深处海洋的黑曜石,盪起了前所未有的水花。

    有时后,执着只是一念之间。

    远远看着男孩被周围眾人推冗离开视线范围,简并没有追上去,他仍待在原处,回味那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男孩轻发飞扬的美丽画面。

    他发誓要得到那个男孩,而他做到了。

    他拥有了流,那是他一辈子的珍宝。

    只是,虽然他掌握了起点,却没能望见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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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u慾交缠的日子结束得异常突然,简虽然曾预想过如此,但却怎么也承受不了。

    流腐化了。

    在经过三年毫不间断的悉心保养后,流,那个简永远放在心头上的美丽少年尸体,竟然开始以一种rou眼都能清晰看见的速度开始腐败。

    「这不可能!」简瞪大眼睛看着棺木中的少年,白净无暇的rou体出现了淡淡的尸斑,虽然目前纹路不并多,但这个状况已经足以让简慌乱不已。

    简一把抱起少年,将少年在怀中不停翻转着,果不其然全身上下都出现了细细的尸斑,耳根、颈后、指缝,都是一些不甚显眼的地方,感觉起来就像尸体的主人也在抗拒被简发现一般,平常人若不仔细看甚至会毫无发觉,但简却一眼就看出来了,熟悉尸体的简不会不清楚尸斑代表的意义,他激动得全身发抖。

    「简?」道森疑惑的看着前方的男人,他从未见过这般惊恐的简。

    他们本一如往常地上楼准备另一场rou慾饗宴,简却在看见流的尸体后,一个箭步上前就跪坐在了棺材边上发起抖来。

    「尸斑…为什么会有尸斑……」简喃喃道。

    他明明已经每日用能活络血管内液体流动的特殊溶液帮流「换血」,使流体内仍旧有类似血液循环的作用而不导致血液堆积在低处造成尸斑,但是……为什么还会有这些尸斑?而且这些尸斑形成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在低处,而是一些平常并不会去注意到的隐密处,这种前所未见的情况让简皱起了眉头。

    「尸斑?怎么会突然有尸斑?」道森越过简的身形望向另一端的少年。

    他对那名已经死去多年的少年虽然并没什么想法,但严格来说,流算是他曾经温存过的对象,这让道森忍不住也关心起来。

    实际上,道森并不讨厌少年,反之,他还有些喜欢少年||当然仅限于rou体,少年的身体确实十分美好,道森可以清晰记得每一次的抚摸和进入时的紧实,是那样美好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不应该发生的……」简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流,开始在泛出尸斑的地方推压着。

    「简?」道森疑惑的问道。

    「在冒出尸斑的六个小时内,用指压的方式是可以推散开的……」简说着,手上的工作越发快速起来。

    他不知道流是什么时候冒出尸斑的,但看这数量来猜测时间应该并不长,于是他姑且试着用指压的方式将体内推积的特殊液体推开,让流血管内的「血液」可以继续运转。

    只是成效并不大。

    「为什么…为什么推不散……」简咬牙皱眉。

    流身体上的那些细小淤青仍旧屹立不摇,没有半分要消失的跡象。

    简踉蹌地从地上爬起,朝那不远处的茶几跑去,一把将上头的瓶瓶罐罐搜个精空,在他的慌张动作下,有几只甚至差点被砸碎。

    简开始一只只旋开瓶盖,将瓶内那道森叫不出名字的液体、半液体、膏脂品,一样一样地涂抹在流的身上,将之抹得全身滑亮,简指压按摩的动作也不停止地在流身上来回动作,但那几处淡淡的尸斑,却怎么也弄不到,道森可以看出简的急躁,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忧心的简。

    对于男人,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十分游刃有馀,即使是向道森展示非常人所能理解的事物,简也一直保持着从容和优雅,道森一直为此苦恼,却也无法否认自己爱上的正是这充满魅力的深不可测。

    他是真的爱他。道森突然这般想道。

    这些日子以来,简不断表现出对流的热爱和执着,道森虽然看在眼里但感觉并不真实,因为对道森来说,流虽然美丽,但只是个「尸体」,死去的人并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道森好几次都幻想着简终究回归「正道」,选择和他一併离开这异常的世界。

    是的,比起简所说的「留下来」,道森更倾向于「带走简」,但他却一直苦无机会对简谈及这事,简所表露出来的行为,无疑已经决定和流的尸体一併终老于此。

    道森深知自己无法永远待在这么一个地方,他不是简,他做不到。

    他好几次都想放弃自己的想法,或永远离开此处,拋下心中对简的嗔念,或者盲目的跟随身体的直觉,依附着简,一同沉沦于堕落的黑暗中,但道森心里深处就是无法拋弃这般念头。

    如今,他彷彿看到了一丝曙光。

    如果流的尸体腐败了,是不是代表着束缚着简的桎梏也消失了?

    突然间,带走简的想法在道森的脑海内无限膨胀,感觉下一秒他就能更完全拥有那金发男人,道森忍不住跪在不断忙碌的简身旁,他张开了双手将简整个人拥入了怀中,这让简停下了动作。

    「你做什么?…放开我!」简咬牙尝试挣脱道森的怀抱。

    「不要救他!」道森咬牙说道,双手死死的绷紧。

    「我叫你放开!流…他会坏死啊!」着急的简更加用力的去扳道森壮实的手臂,他手上的液体将道森也一并给沾湿了。

    「就让他死了吧……他已经死去很久了,你也该……让他走了吧……」道森将脸埋进简的颈窝,闷声道。

    闻言,简一愣。流会离开?

    简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打从第一眼见到那个少年,简就没有想过离开那个黑发少年。

    为了得到流,简花费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他一直尝试去接近那个庞大家族一脉单传的独子,用尽各种方法,但是简的身份十分特殊,若用真实身份接近少年,不用说靠近他半步距离内,他连少年的家们都踏不进去。

    于是简将混入医学研究院的方法重施旧计,他成为了少年身边的「不正常的正常」存在。

    他是接送流上下学的司机、也是每日送报纸的派报员、更是检查水錶的工人,简甚至每天装扮成各种不同类型的人,就为了和少年在街路上擦身而过。

    他每日观察着男孩长大,而趁着飞机失事的灾难,他利用自己擅长的「偽装」,成功得到了少年。

    简是那样费尽心思才得已拥少年入怀,他无法承受道森此刻要他面对的现实,也无法接受道森所给予他的选项。

    「放手!」简大声怒吼着手肘向后砸去,狠狠撞击上了道森的侧腹。

    乍然吃痛的道森松开了手,顿时迎面而来的还有一计强劲的勾拳。

    「疼!」道森被打翻在了地上,摀着被打肿的左脸,一旁随手摆放的玻璃容器也受到撞击一併翻倒了开来,将道森上身给弄得一片汤汤水水。

    「你说什么…你说的那是什么意思?放弃流吗?让他腐败、全身化作一滩烂泥?将他埋在冰冷的泥土堆内,全身冒蛆永远不见天日?」简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道森,冷声说道。

    他曾经以为完全包容他特异行为的道森,会是他终其一生唯一的一位「朋友」,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简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毫无疑问的是喜欢道森的,那个男人宛如命运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他想起初遇流时的画面,和道森的初遇带给了简同样的感觉,所以在发觉道森对他有「性趣」时,简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和道森身体上的契合度也让简十分讶异,于是他做了些尝试,他让道森看见了完完全全的自己,将自己无法表露在他人面前的那一面,彻彻底底的摊在道森眼中,令他更加惊奇的是,那个褐发男人竟然接受了他的全部。

    至此,简已经完全将道森看做自己不完整的生命中,那努力填补上的缺块。

    所以当道森说出这番话后,简完全无法接受,那个他已经打从心底认可的对象……告诉他,他的人生是错误的,这种感觉让简彷彿被自己的认知给狠狠搧了一巴掌。

    「我真是……错的离谱。」简望着道森,缓缓说道。

    接着,他弯腰抱起了流的尸体,走向了升降梯,留下了脑袋一片空白的道森跌坐在原地。

    简抱着身躯开始缓慢僵硬的流下了楼,走出了主宅,他来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墓园大门前,开锁后进入了墓园内。

    墓园内规划成许多小区,每个过世的族人皆会依序葬入,小区和小区间以一种景观墓园的方式呈现,在墓与墓之间利用石板道路、木栈道、碎石步道连接,道路两旁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林阴的大树包围着杜鲁门家最后的僻阴之所,形成一幕恬静安祥的画面。

    简绕过那弯曲的步道,来到了墓园内最深处的一间灰色建筑物,这是以往守墓人的居所,但如今从外观看去只是间废弃的员工宿舍。

    简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里头虽非整齐洁净一尘不染,但并没有过多的灰尘,由此可见应该是时常有人活动。熟悉地将流的尸体放置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大桌上,简开始在屋内四处找寻着什么。他打开了许多被藏得很隐密的暗门,从中掏出了许多器材,没想到继主楼的「消失的三楼」后,竟然连墓园内都有如此隐密的设计

    这里是他的工作室,他就是在这处理他所有的蒐藏品,虽然简使用了这些地方和工具,但这些却并不是他准备和设计的,这处也是他在进入了这个庄园后才发现的。

    「别怕,你会好起来的……」简温柔的对着身体逐渐冒出青紫色淤痕的流道。

    简抚摸着流的脸颊,拿起一支尾端连结着细长软管的针筒,他拔开了保护套,将针头从流的颈部插进了血管内,并将一只盛乘满了淡黄色液体的瓶子连结至软管的另一头。

    这就是「换血」他将这种淡黄色的液体注射进流的体内,让这种特殊製作的液体替代流的血液在血管内不断流动,即使流无法新陈代谢,但持续不断的循环却能保持他rou体的不坏。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淡黄色的液体不断淌进流的体内,简将脸贴上流的胸膛,喃喃地不停重复着,彷彿是在安慰「流」般,但更多的却是在催眠自己。

    简双手穿越过流的发丝,那些细长的黑丝已不似往常的滑顺,显得有点乾涩毛躁,这份认知让简痛苦的闭上了眼。

    一切都会没事的。

    简无声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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