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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逆光的两个少年高高而立,隽朗挺拔,青春恣意。 张与乐安静地看着,没有上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顾屿打电话来告诉她,杨昱廷要出国留学。 意料之外,她竟然没有难过的情绪,有的只是猝不及防的意外。 当晚她挂掉电话后,就翻出小号,看了看那个几个月前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的头像,莫名感觉到了一种时过境迁的释怀。 曾经张与乐为了他忽然莫名其妙不联系自己的事苦恼过很长时间,最后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纠结了。 它是个未解之谜,而张与乐却失去了揭开谜底的兴趣。 家里那些破事让张与乐有些心烦意乱。 所以从头到尾都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他们跟杨昱廷告别,没有说话。 身后有人忽然拍了下她的肩,是学姐。 她笑容明艳,“诶张与乐小meimei,你怎么不说话啊?” 张与乐陡然回过神儿,敛下眸子低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学姐笑了笑,朗声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说句一路顺风呗。” 说完一把推了下张与乐,张与乐一个没防备,就被推到了杨昱廷和顾屿的聊天圈里。 两人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都闭了嘴。 张与乐抬头,冷不丁就对上了正对面杨昱廷的视线。 他穿着深蓝色棉袄,黑色长裤,眉目清俊,目光清清朗朗地落在了她身上。 张与乐反应迅速,勉强地笑了笑,“祝你一路顺风。” 终于说出口了。 “谢谢。”两人相视一笑。 下午四点半,杨昱廷跟他爸妈登机了。 一行人挥手目送他们进安检,等走远了以后,文聪便提议去KTV唱歌玩。 张与乐没心情,同顾屿说了一声,便转身准备走。 神情低落而恍惚,像是一个人沉浸在某个世界里让人无法靠近的模样。 顾屿眼神深了深,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她的手。 “我送你。” 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专注而安静。 张与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屿拉着走了。 就这样,两人坐着公交车回了家。 中途,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顾屿知道张与乐不开心,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直到下了车。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踩着余晖,拉长了影子的时候,顾屿开口了,“张与乐,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青花中学,艺术楼楼顶。 顾屿带着张与乐从教室的窗户翻出去,一路摸索到了楼顶。 余晖温柔地包裹着这座空旷的校园,人工湖面波光粼粼,阳光打在护栏上反射出漂亮的金光。 张与乐眯着眼睛站在顾屿身后,感受着眼皮之上淡淡的温暖,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你经常来这儿吗?”她问。 “嗯,以前是。”顾屿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说,“高一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和我爸吵架,烦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每次一个人呆在这儿听听音乐,就会好很多。” “特别是晚自习之前的这段时间,这里特别美,真的,夏天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顾屿少见地一个人喋喋不休起来。 “不过,后来有一次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这儿,我就很少来了。” 张与乐静静地听着,视线穿过夜风,遥望着天际的晚霞。 顾屿转过身视线直直看向张与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语调认真地喊了她的名字。 “张与乐。”他道。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专注地叫她的名字。 眼前的少年站在一片黄橙橙的光晕里,光从他身后斜斜擦过来,给他镀了一层毛茸茸的光。 “……我可能不太会安慰人,也做不到和你感动深受,甚至……我都不太清楚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顿了顿,“但,但我很希望能够替你分担一点儿,你可以毫无保留地和我说任何事,在我面前你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来做你的树洞。” 独家树洞。 这个词直直地戳进了心中最绵软的一角。 张与乐怔怔地望着他,然后隐忍地别过了脸。 她原本可以一个人硬撑着,不需要安慰也可以像从前一样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可是当顾屿以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对她说,我希望做你树洞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地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说,我来做你的树洞。 那天,两人聊了很久,聊到很晚才回家。 记忆里,那天的夕阳很美,张与乐第一次跟一个人敞开心扉,说起了自己不算悲惨却也难捱的童年。 吵架。无止境的吵架。这就是她的童年。 所有人都觉得,不就是吵架嘛,我爸妈也会。可张与乐家是不一样的。 张天国是个有些病态的人,他脾气暴躁,一旦被惹怒就很难消气。 往往他都会通过很难听的字眼,和长时间的争吵来消磨他心里的怒气。甚至有时候是暴力。 张与乐曾在初中的时候,试图去改变他,像那些电影里的小孩儿,声泪俱下地大喊一声,“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你为什么就不能认识到你自己身上的错误?” 按照电影里,大人们会被这一呐喊而唤醒,面色愧疚而尴尬。从此改邪归正。 可那毕竟是电影。 现实生活中,她爸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她,冷冷地说。 “老子不关心?你的学费谁给的,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谁给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还有良心不,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冲我嚷嚷,你瞎叫唤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有没有关心过我这个父亲!” 他们互不理解,也互不相让。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哪怕是父女,自私起来也照样能像仇人一样,咄咄逼人。 张与乐是那时候渐渐明白,她谁也改变不了,只能忍受。 可她不愿,她不甘心。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为什么。 这个支离破碎又病态的家,像是一摊沼泽地,不断地拉扯着张与乐,把她往下拽。 无论张与乐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摆脱。 而日常生活,却不断地正常地进行着,偶尔她也会有种摆脱了的错觉。 然后张天国又会残忍地打破这一错觉。 就这样,被希望和失望反复折腾着。 直到现在。 张与乐语无伦次地说完整个故事,两人都沉默了。 夜风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