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

    绯世慢慢地背转过身，将双脚搭在窗台之外。

    “今天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丝毫威胁之意。

    十里高地灯光如昼，雪打落叶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把灌木丛拍得簌簌作响。

    晚风吹来，爬藤类植物掀起一层绿色叶浪，扑面而来的绿草清香。

    方葵漫不经心地朝着窗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少年仿佛化作漫天飞雪，在这漫漫寒冬，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后背微微弓起，几缕垂落下的碎发并未遮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睫毛在眼睑上投着扇形阴影，一颗殷红的泪痣格外显眼，点在眼尾深处。

    她与他之间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她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那颗泪痣，她不止一次夸过好看，像是有蝴蝶从那里飞过。

    ‘我第一次发现泪痣原来这样好看，你的眼睛也很好看，绯世。’

    风雪肆虐，一片雪花落进绯世的眼底，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无声无息。

    他的手没有抓任何东西，无力的垂落在两侧。

    其实她应该劝住他的，但方葵已经很累了，累到不想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那么爱她，恨不得把她锁在身边，大概率也不会真的去死的，而且他已经不止一次用自杀来挽留她。

    明知道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精神状态也很不好，但方葵仍旧什么安抚的话都没说，果断的转身拉开门。

    她想，或许决绝一点，对俩人都好。

    在她迈出脚步的一瞬间，绯世静静地扭过脑袋，然后身体渐渐往前倾倒。

    少年展开双臂，纯白的衬衫在风中飘扬，与风同散，像只轻盈的雪鸟。

    方葵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想要拉住他，却连他冰冷的指尖都没碰到。

    隔着一段冰冷的，风雪肆虐的距离，他对着她微笑了一下，在笑容映衬下，少年眼角的泪痣异常妖冶，如蝴蝶飞过。

    失重带着雪，落了他满脸。

    世界在这一刻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在此刻全部消失，方葵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然而那坠落声却无比巨大且清晰，绯世的身体就像篮球一样高高弹起，再翻滚，再落地，仿佛砸在她的心上，她被砸得几乎要弯下腰。

    方葵胸脯沉重的起伏着，嘴唇也在颤抖，双腿发软，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摇欲坠地从十楼跑到了一楼。

    绯世摔得四分五裂，砸在了路边的雪地上，少年白皙如玉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陈年旧伤，在一堆破碎的血rou里，十分明显。

    可哪怕成了这幅模样，他依旧是好看的。

    周遭人声鼎沸，隐约听到有人喊：

    “有人跳楼了！”

    “快打120！”

    “真是晦气，大过年的撞见这种场景，啐！”

    躺在地上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听着世人的嘲讽和唏嘘。

    冰冷的雪花一点一点覆盖住他的身体，鲜血像绽放的红莲，不断从他身体里涌出，浸透了白色的雪。

    不知道是雪太白，还是雪上他血的颜色太过鲜艳，她的眼睛被刺痛了。

    方葵微微低下头，背脊弯下去，眼根湿润。

    她对绯世所有的冷漠与伪装，都在这一刻全部崩溃，混合着咸湿的液体，眼前一黑，双手捂脸，跪地，失声，痛哭。

    大雪漫天，隐约听到有人在说：“深冬已至，春天也不会太远了。”

    *

    本文he，不写悲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