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5岁女网红回家途中失踪，警方表示正在调查”

    我想起来，她是个网络歌手，我正是通过她独特的声音才能在那扭曲空间的美颜滤镜下认出她的。但我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她唱歌，从前我在互联网上看见她只觉得厌恶，哪里有兴致听她唱歌；后来我把她抓到这里来，她也一次都没有唱过歌。现在我突然来了兴致，我想听听她唱歌。

    她现在是唱不出来了。她趴在地上，脸埋在狗食盆里，只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我找到了她以前上传的录播。她的声音很好听，像仍在静静流淌的顿河，给人以宁静之感。旁边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也停了。她抬起头，木楞地注视着我，脸上还沾着汤汁和饭粒。她是想起了什么吗？

    她愣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打翻了食盆，弄得满地狼藉。有什么在她的眼里复苏了——好了，我冷静地想，几个月的努力全白费了。

    现在我需要重新训练她了。她蜷缩在角落里，扯着用来铺狗窝的旧床单裹在自己身上，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眼神有点呆滞，反应也不够迅速。看来我之前也不算是做了无用功。

    按照流程，我现在应该把不听话的狗重新训练一遍，但我现在想要的是夜莺。我想要她向笼子里的夜莺一样婉转歌唱，并且只唱给我听。

    我扯着狗链把她拽过来。她拼命挣扎，但没什么用，她的手指还绑在一起，抓不住东西。

    我说：“你给我唱支歌吧。”

    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没有反应。

    我重复了一遍，她还是没有反应，我有点不耐烦了。

    我抓起衣架抽了她一顿。才抽了几下，她就开始求饶，但我没有停手；她又开始学狗叫，趴在地上装狗，我也没有停手；最后她终于学聪明了，她开始唱歌，我才终于停手。

    但她唱得很难听。磕磕巴巴的，明显跑调了，还总是忘词。除了那独特的声音，真是一无是处。

    我又抽了她一顿。

    我把她关在笼子里，堵住嘴。被我抽过后，她就乖了，至少不会随便惹我生气。她又开始发呆了。我隔着笼子看着她，她直愣愣盯着墙角的样子像我中风后又老年痴呆的奶奶。我从记事起就随着在城里务工的父母一起生活，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乡下老家，而她在我六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因此，我对她的记忆很少，只记得她会在见到我时掏出一把冰糖，放在苍老粗糙也不怎么干净的手上，叫我拿着吃。

    我打开笼子，把她揪出来。我这次没有叫她唱歌，我只是把她拽过来，让她趴在我的膝盖上。我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和颤抖的脊背，触感很像我以前养的那只小白狗。当我摸到被我抽的红肿的痕迹时，她的皮rou就会绷紧，很可爱的反应。

    我想我可以换一种饲养的方式和策略。狗与狗之间也有不同之处，一条只会发呆的傻狗饲养起来实在没有什么乐趣。一条会唱歌的狗，不比只会发呆的狗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