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第四十二章【亚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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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那盘酱牛rou的缘故，何皎皎的分娩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多月，还没等到过年，她就被送进了医院的产房。好在她整个孕期都被照顾得很好，生石亚湄比生何一方顺利多了，速战速决，母女平安。何思君自然也带着孟旖晚在产房外守了很久，终于盼来了喜讯，他迫不及待地进了何皎皎的病房，他想摸摸女儿的脸，她却皱着眉扭脸躲开，他在她病床前低声下气地说：“都是爸爸不好，我错了，饺子你别和爸爸置气了好不好？”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说：“你不是我爸。”

    何思君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转身殷切地望向石田田怀里的小家伙，低声问女婿能不能给他抱抱。不等石田田开口，床上的何皎皎哑着嗓子低吼了一声：“不许给他抱！”石田田难为情地看看何思君，又看向妻子，柔声相劝：“好老婆，给咱爸抱抱外孙女吧。”可是何皎皎却狠狠瞪了石田田一眼：“你敢给他抱咱俩就离婚！”何思君拍了拍石田田的肩膀，一声不吭地走出了病房。孟旖晚看着何思君倚着医院走廊的窗户，安静地流了好久的眼泪。

    除夕前一天，何思君特意给石田田打了电话，希望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吃年夜饭，可是女婿应得含糊，只说会尽量劝饺子回家，终究没能给他一句准话。他还是满怀着期待，叫来了李芸，带着孟旖晚一起去买好了食材，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还包好了茴香馅儿的饺子。天色暗了，他打开了电视机，静静等着八点的春晚准时开始，又静静瞧着那一桌子菜慢慢变凉。最后，孟旖晚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师父，李芸默契地拍了拍何思君的手，轻声劝道：“老何，咱们吃饭吧。”小女儿石亚湄出生这年，何皎皎第一次没有陪何思君一起过年。

    天渐渐转暖了，学校的事多了起来，何思君忙了起来。他既要忙着高年级的毕业，又要负责新一年的招生考试，还要顾着团里的排练与演出，高强度的工作暂时分散了一些他放在女儿身上的注意力。今年的生源与往常没什么太大区别，素质参差不齐，真正有灵气的孩子是凤毛麟角，有的孩子天赋一般但文化课成绩不错愿意努力学也是好的，他最头疼还是每年总会招进几个来滥竽充数的小混球。连着三天专业课考试盯下来，何思君明显有些乏了，他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窗外，夕阳摇摇晃晃地落下去，还有两三个考生没唱呢，今天怕是又要加班了。

    “老师们好，今天我要试唱的曲目是《定军山》。”说话的是一个稚嫩又娇软的女声，紧接着耳边却响起了荡气回肠的唱词：“　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何思君闻声抬起头，不由得眼前一亮，疲惫的颈背也顿时直了起来，一曲唱毕，他的眼角不自觉地弯起了笑意。他身边的老谭更是直接笑了起来，直呼这小丫头片子有两把刷子，然后又凑到他耳边说：“你也觉得这丫头还行吧。”紧接着半开玩笑地继续说道：“你还缺个徒弟吧，要不收了这丫头，女老生那可是稀罕大发了。”何思君笑而不语，他拿起考生名单一看，眼前的女孩叫郑小琳。

    回家的路上何思君忍不住哼了几句《定军山》，脑子里却满满都是何皎皎小时候的样子，他的小宝贝穿着不合身的戏服，耍花枪，舞宝剑，活脱脱一个飒爽英姿的女将军。走到楼下，他瞧见自家厨房的灯亮着，印着一轮剪影，今天孟旖晚回来得很早。站在家门口，他刚要拿出钥匙，门就开了，开门的人奶声奶气地冲他喊：“姥爷，我想你了。”

    “爸！您回来得正是时候！饭已经做好了！”石田田从厨房探出个脑袋，他手里还拿着锅铲，笑眯眯地冲老丈人挥了挥手，“饺子今儿早上去外地出差了，小舅子一听就立刻请假跑来我家了，说什么也要带俩孩子过来看看姥爷。”

    何一方用小手牵着何思君，把他拉进了屋里，随即她两只脚下一空，就被姥爷抱进了怀里。何一方伸手抹了一把他湿润的眼角，学着大人的口吻要他别哭，孟旖晚抱着石亚湄走到他跟前，小家伙贴着他耳朵说：“舅舅说姥爷你最近不开心，只有我和meimei能让你开心，所以我就带着meimei来看你了。”

    在晚饭的饭桌上，何思君絮絮叨叨地说着要方方多吃点，饭后又抱着石亚湄好一会儿也不肯撒手，说小家伙和石田田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见老何终于笑了，孟旖晚心里也舒服多了，就像他刚被捡回何家那样，临睡前他拿着一杯热牛奶徘徊在何思君的门口。犹豫再三，他还是敲响了那扇门，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要他进去。老何正倚着床头看报纸，他把牛奶放下，小心地轻声说：“老何，你今晚别吃安眠药了，喝点热牛奶就睡吧。”

    “小晚。”

    孟旖晚的心猛地抖了一下，何思君抓住了他的手，对他说：“陪我待一会儿吧。”他一头扎进了何思君的怀里，积压了许久的念想都化成了吻柔软地在身上蔓延，何思君顺服地接受了他略显卑微的求欢。孟旖晚把头埋下去讨好地舔，何思君浅浅地哼了哼，他疼惜地摸了摸这孩子的脸，轻轻喊了一声“宝贝”，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也揉进了怀里。夜色愈加浓了，孟旖晚被何思君做出了一身潮热的汗。

    这一夜孟旖晚在何思君怀里睡得很沉，却又半途被混沌的梦扰醒，老何环在腰间的手把他抱得很紧。他在夜色里悄悄叹息，手顺着何思君的鬓角摸到眉梢，他摸索着将男人睡梦中紧蹙的眉抚平。困意又漫上眼帘，在寻周公的路上他迷迷糊糊地听见背后有人叫住了他，用力地抱着他，小声求他：“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