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第三十二章【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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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么给俺女娃精神补偿费，要么让你爸把俺女娃娶了。”

    精神病学鉴定报告显示孔嘉儒患有精神分裂症，原本一直嚷嚷着要打官司的一家人当即就变了脸，官司打了也要判无罪，不如直接要孟旖晚赔钱。他被这家子人堵在派出所闹了好几日。那倒霉的女工是个小姑娘，约莫刚成年的模样，肤色又黄又黑，体格纤瘦，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父母讨价还价。她身旁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圆脸小眼睛，生得一身横rou，捧着手机不时地地咧着嘴乐，拽着jiejie的胳膊问她有没有发工资，该给零花钱买游戏币了。

    孔嘉儒啐出一口痰：“不就是给我摸了两把么，张口就要五万，屄上镶金了。”

    一听这话，一家子人推搡着打过来，警察赶忙拦，孟旖晚脸上被啐了口水。小姑娘依旧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父母脸红脖子粗地漫天要价，一定要姓孔的娶了她，五万是她的精神损失费，五万是彩礼，共计十万，这下不娶都不行了。说话间，没人注意到小姑娘走到了窗边，纵身一跃，从五层楼跳了下去，大家探出头一瞧，人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砸得脑浆迸裂，死不瞑目。男孩指着空荡荡的窗口大喊，jiejie跳楼哩，jiejie跳楼哩，jiejie死啦，以后没人给钱买游戏币了可咋办哦。

    “你们得赔俺女娃啊，她可是俺家顶梁柱，俺们要起诉，要打官司，老子和儿子一个都别想逃，拿不出一百万俺女娃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哩。”

    孔嘉儒被这局面吓得瞪直了眼，不消片刻身子直挺挺地栽了下去，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服。哭天抢地的叫喊声在孟旖晚耳边嗡嗡地响，在派出所耗了一天的他又跟着两台救护车跑去了医院，女娃送进了太平间，姓孔的送进了抢救室。他坐在抢救室外愣了会神，心里拜过了各路神仙菩萨，祈祷白衣天使不要把姓孔的救回来。

    偏偏烂人多命硬，孔嘉儒没死成，转入普通病房住了两天人又没事了。何皎皎一早提着个鼓囊囊的大麻袋来到了医院，冷着脸把麻袋往姓孔的病床上一扔，里面装的是姓孔的个人物品，服装厂老板喊她将东西清走，这人厂子是肯定不会再收了。姓孔的浑身都是病，厂子里没人愿意给这人收拾铺盖，只好叫了她去，她戴着口罩和手套翻开那些边边角角的旮旯，发现了不少女性的内衣内裤。他知道她又受了气，还搭了人情，他对她保证，以后不会再叫她为姓孔的烦心。

    见她来了，孔嘉儒表现得格外热络，咧嘴一笑，下了床，讨好地笑着问她：“蝶祎，你来接我出院啦？我就知道你才不会不管亲老公哩。”

    孟旖晚拍开了孔嘉儒向何皎皎伸来的手，他赶忙把她拉到一边，医生说姓孔的是梅毒晚期，病毒影响脑子了，人已经疯了。为了一个疯老头子动气，不值得。他想摸摸她的脸，她皱着眉躲开，不愿给他碰，她低声骂他恶心，他爸更恶心。他的手无措地放下，他看着她走得远了，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话都越来越少了。

    孔嘉儒拽了拽他的袖口，对他嘿嘿地笑。

    “这两天的医药费我都付过了，慈恩你给我那两万我一直存着呢，我没乱花，在厂子里这两年我也攒了点小钱。”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孔嘉儒，说走吧，孔嘉儒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医院，周末清晨的北京很冷清，马路上偶有一辆公交车经过，带走几个稀稀落落在站子候车的人。这时郑小琳的电话打了过来，催他快点回家，下午还要去酒店敲定婚宴的菜单与酒水。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他要孔嘉儒等一会儿，他去接个电话就回来。

    孔嘉儒的目光落在他左手的婚戒上，然后挠了挠胳膊上成片的红色小疙瘩，又对他笑笑：“哎，我等着，不动，不动。”

    再次回到医院门口，孔嘉儒不见了，他急忙去问保安室的大爷，大爷瞥了他一眼，这医院每天来来往往成百上千的人，哪儿能都记住。他站在医院门口停了片刻，不远处一辆公交车慢腾腾驶来，他顺着那车的轨迹望向车站，站牌下有一个孤零零且瘦弱的身影，肩上挎着个大麻袋，公交车驶入站台，又慢腾腾地开走，那身影便也跟着不见了。

    他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孔”。

    “如果有一天爸死了，慈恩你来给爸收尸就行。”

    裹什么乱啊。

    孟旖晚欲哭无泪，都要打官司了，当事人跑了，还是一个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他是孔嘉儒的监护人，最终都还是要找到他的头上来。马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他还是选择了先回家去陪妻子忙婚宴的事，但是郑小琳看起来兴致不高，话没说两句，几乎都是他在与酒店方商讨菜品酒水的细节。他要她不用担心孔嘉儒的事，他会好好处理，不给家里添麻烦。她听了对他一笑，点点头，他办事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在看什么？”

    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孟旖晚瞧见郑小琳红着眼圈盯着手机，但她却慌忙收起了手机，直说没事没事。拿来妻子的手机一看，他又被狗仔跟踪偷拍了，微博上又传开了，当红女星的二婚老公也是个人渣，大婚前夕与秘密情妇在医院热吻。

    他又气又笑。

    “这不是错位图么？这些狗仔最会无中生有，你不是最清楚么。”

    郑小琳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况且这种事不是应该和我沟通吗？你自己憋着干嘛？”

    郑小琳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笑着附和他，知道了，没事了。毕竟何皎皎是他jiejie嘛，姐弟之间能有什么事。他毫不意外地又失眠了，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郑小琳也没有睡着，他说想去阳台抽根烟，她背对着他，要他抽完了就赶紧回来睡吧。

    点燃的烟架在烟灰缸上一点点烧，孟旖晚想到大洋彼岸那边此时应当是日上三竿。他举着手机久久没有开口，秦子佑喊他小晚，安抚他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讲。听秦子佑这么一说，他突然呜咽得更厉害了，电话那头也不说话了，安静地等他哭完。

    “打官司？”

    听着电话那头又静了下来，他立刻改了口：“子佑你不方便也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没说不管。”

    他跳到嗓子眼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只要你开口，我不会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