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睡梦中，隐约听到一旁传来一些声响，我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往旁边一看，看见在地上打地铺的扬宇哥坐起身子，一手摀着嘴，微微颤抖着。

    「哥！你怎么了？哥！」我赶紧下床蹲在他身边。

    「我……」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梦到那个人朝我爸开枪……」

    扬宇哥说的那个人就是当初伯父他们追捕的犯人，听说后来被逮捕时，还是一副毫无悔意的样子。

    我抓住他的双手，想藉此让他安心一点，「没事没事，是梦而已……」

    「借我靠一下……」他把额头轻轻抵在我的肩膀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很快又离开了，「谢谢。」

    「我去帮你热杯牛奶好了。」记得之前奶奶来照顾我的那段日子里，每每我做了恶梦惊醒后，她都会给我一杯热牛奶，喝了以后总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等等。」我才刚转过身，衣襬就被捉住了，我回过头，扬宇哥带着苦笑说：「我也跟你下去。」

    「吶，给你。」我把手里其中一杯牛奶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扬宇哥，自己也坐了下来。

    低头啜了一口牛奶，他才缓缓的说：「我想我应该是睡不着了，所以你先回去睡吧，阿阳。」

    「没关係，现在还蛮有精神的，来看电视好了。」我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按下开关。

    「唔……」我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披了件毯子。

    扑鼻而来的香味从厨房阵阵传到客厅，我睡眼惺忪的走了过去。

    「阿阳你醒啦，早安，快去梳洗吧，早餐弄好了。」扬宇哥刚好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我往盘子上一看，哇……超丰盛的。

    「哥，谢谢你帮我盖毯子。」坐在餐桌前，我想了想，还是应该道谢一下。

    扬宇哥稍微愣了一下，笑着说：「没什么，怎么说你也是为了陪我才睡在那的。」

    听他这么说，我懊恼的开口，「明明是要陪你的，结果我自己却睡着了。」

    「你在旁边我就安心多了，睡着也没差。」扬宇哥带着些促狭的偷笑。

    「打扰了。」我跟扬宇哥齐声道。

    「阿阳跟好久不见的扬宇来了。」阿姨看到我们后，很热情的招呼我们。

    国中时有段时间扬宇哥来我家来得比较平凡，再加上小时候也算是见过，所以扬宇哥跟叶家的人也不陌生。

    「啊……」刚好走出来的语帆哥顿了一下，「长真大了，完全无法想像是当初被人欺负的小鬼呢。」

    「噗……」我忍不住的别过头笑出来。

    「语、语帆……哥？」扬宇哥有些尷尬的问。

    语帆哥整理着地上的东西，一边说：「哥就不用了，虽然是阿光的弟弟，不过也是大学生吧？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东西准备好后，大家很快就开始烤rou了。两个烤rou架分别被扬宇哥跟语帆哥佔住了，想帮忙时却被赶到旁边去，最后被羽柔抓到一旁的长凳吃已经烤好的食物。

    「欸欸，我跟你说喔。」羽柔突然靠了过来，用讲八卦的语气说：「我哥说啊，他要念研究所呢。」

    「咦？」我吃惊的看向她，嘴里还咬着甜不辣，「语帆哥自己不是说不喜欢读书吗？」

    「嘿嘿，想知道原因吗？」羽柔贼贼的笑着，我点点头，她说：「其实跟宇光哥哥有关呢……」

    她偷偷瞄了我一眼，确定没问题后才继续说：「他说啊，宇光哥哥不是要读兽医系吗？那个好像要读五年吧，所以他要读得比宇光哥哥久，才决定念研究所的，我哥超幼稚的对吧。」

    「在说我坏话？」背后突如其来的低沉声音，吓了我们俩好大一跳，羽柔转过头一看到语帆哥，立刻「哇」的一声，迅速逃离现场。

    「所以是真的吗？」我偏着头问。

    「什么？」语帆哥装傻的坐了下来。

    我笑了笑，「少来了，你明明听到了。」

    语帆哥饮了一口啤酒说：「说起来，是不甘心吧。从小我什么都输他，不论是成绩、才艺、运动或是交友什么的，我没有一样能赢他，本来想着总有一天要超越他，结果，现在我连平反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让我犯次蠢吧。」

    「如果他还在的话，肯定会大笑你一顿的，再说了，也许我哥也会读研究所。」我开着玩笑回应。

    「不会的，他跟人约好了，有件大学毕业就要做的事。」语帆哥信誓旦旦的说。

    「阿姨，我们来洗碗就好了啦。」看见语帆哥跟叔叔已经在清理两个烤rou架了，我和扬宇哥赶紧跑到端着碗盘的阿姨身边。

    「不用了啦，阿姨来洗就好了。」阿姨笑着拒绝了我们。

    我和扬宇哥互看了一眼，眼神里达成共识，无论如何都不能白吃白喝。

    「阿姨你太见外了，不是要我们当自己家吗？那让我们洗碗是应该的。」我努力想说服她。

    扬宇哥也接着说：「是啊是啊，阿姨你放心，我跟阿阳洗碗技术没问题的，一定帮你洗的亮晶晶。」

    最后，阿姨总算不坚持，改去切水果。

    一边洗碗，我一边问：「哥，你为什么留在台湾念大学？我以为你会选国外的音乐学院，你以前不是有这样想过吗？以你的程度应该没问题吧？」

    扬宇哥想了想后淡淡地开口，「嗯……确实是有那样打算过，但后来想想，还是希望可以离家人近一些，已经来不及和爸爸相处了，但至少，陪着mama吧，而且凝香也还小，我不想错过她的成长。」

    「但是……」我才刚开口，又闭上了嘴巴，那件事，还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公车站没那么远，其实你不用送我。」扬宇哥看着我，无奈的说。

    「没关係啦，反正我没事，当是运动吧。」我衝着他笑了笑，突然注意到一旁路边停车的后照镜，我又看了街角的反射镜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但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和扬宇哥对话。

    快到公车站时，扬宇哥的电话响了。

    「喂？凝香，怎么了？……嗯，中秋节快乐……」我在一旁注意着公车来了没，直到扬宇哥把手机递给我说：「吶，凝香说想跟太阳哥哥说话。」

    我哀怨的从一脸笑得微妙的扬宇哥手里接过手机。什么太阳哥哥啊，说得我好像儿童台的大哥哥大jiejie似的，而且会有这名字还不是都是扬宇哥害的。

    「太阳哥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一听到我接电话了，小女孩迅速发问。

    「如果哥哥办得到的话。」我语带保留。

    凝香有些委屈的说到：「可不可以，叫哥哥来找我……人家好想哥哥……」

    掛断电话，我忍不住直问他，「你多久没回去了？」

    「呃……」扬宇哥别过头，心虚的说：「好像是……端午节吧。」

    我叹了口气，「是谁说要多和家人相处的？」

    「我知道啦……」他沮丧的垂下肩膀，「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在试着接受了。」

    公车来了，我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加油。

    看着公车开远后，我绕到公车站后面，一掌劈在躲在那的人头上，「你这丫头，在偷听啊？」

    「呜……」她抱着头蹲下，一副楚楚可怜的说：「你怎么发现的？」

    「沿途的路上有两个反射镜。」我冷冷的说，接着没搭理她就走了。

    后方传来脚步声，羽柔小声的问：「扬宇哥跟家里……还好吗？」

    「这不是你该偷听的。」我转身弹了她的额头，「下次再做这种事你就完了。」

    「对不起嘛……」她低着头都起嘴，「不会有下次。」

    我看着她，最后轻敲她的脑袋，迈开步伐说：「走了，回家。」

    唉……我是不是太容易对她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