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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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无泥道:“怎么了?” 风逍舞道:“我们一起进去,全部人一起进去。” 钟无泥当然不同意:“这样我们死也是全部一起死,连后手和退路都没了。” 风逍舞道:“方才已进入的三人,现在估计都已没命了。你若继续分开派人,结果都是一样。” 钟无泥沉默。他无法合理回辩风逍舞这句话。 风逍舞道:“进去三人就好像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这样你就会更谨慎,继续这样分开派人进去。” 他说的不错。钟无泥本就是这么想的。 风逍舞接道:“这也一定是他们对你心理的推测。他们料定你会这么做,所以就等着你的人分批进去送死。他们人数若有优势,此刻必定已冲出,和我们进行一番搏斗。” 钟无泥点头:“但里面若真有陷阱埋伏,我们就这样莽撞地进去也是送死。” 风逍舞道:“五天前这户人才离开,即使他们在这家人走后立刻布置机关,可这毕竟只是一户人家,并没有适合做陷阱的地形,能做的陷阱也很有限,顶多只是一些威力不大的窝弓药箭。你这次挑的尽是帮中好手,对付这些陷阱想必不是大问题。” 风逍舞没等钟无泥说话,立刻接道:“而且他们料定你不会一举攻入。然而我们全部人一起冲进去,也一定会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钟无泥沉默着。过了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在理。就算我再怎么倔,也不得不认同你这短时间内的周密分析。” 风逍舞道:“你从后面杀进,我带着你丐帮中的好手从前方杀入。他们看到一群人出现在前面,必定以为带头的人是你,却想不到是你埋伏在背后。你的打狗棒法进势刚猛,比起我的剑法能造成更大的破坏力,这样就更在他们意料之外了。” 钟无泥笑了:“能从你嘴里听到夸我的话,我钟无泥这次也算是能耐了。” 风逍舞微笑:“我一向很少夸人。” 钟无泥转身,朝身后丐帮众弟子道:“你们都听到了?” 众人道:“听到了。” 钟无泥道:“从此刻起,风公子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他的话你们必须唯命是从,是否明白?” 众人道:“是。” 钟无泥看向风逍舞,道:“我要什么时候出手?” 风逍舞道:“你绕到后面去待位,我率领众丐帮弟子跃入的一刻立刻大喝一声,此时里头人的注意力必会被我们牵扯住,接下来只凭你的经验判断该什么时候出手。” “好。”钟无泥说完,立刻绕去房子背后。 风逍舞算好钟无泥绕去后面的时间,等他确信钟无泥已准备就绪,向众丐帮弟子一挥手,十五条大汉随着他一起齐刷刷跳进去。 “喝!” 院子不大,两进一出。贩私盐的当然不敢太张扬。声音宛如洪钟,陷阱已触动。 风逍舞没猜错,不过是些很普通的陷阱,他和众丐帮弟子很轻易就躲开了。在这狭小的院子里,本就做不出什么可怕的陷阱。 风逍舞也没猜错,里面只有七个人。看到风逍舞他们居然一下子全都涌进来,每个人都似吃了一惊。 七人都是一身黑衣劲装,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中一人胸前还有一斑正在干涸的血迹。 风逍舞一剑当先,直取这受伤黑衣人的咽喉! 他身后十五人也立刻动身,躲开陷阱后,追着他这一剑一起出手。 七人二话不说,立刻散开。他们知道此刻若还聚在一起,势必会囚于丐帮打狗阵中。 打狗阵是以打狗棒法为根基,再以十人以上的任意人数方能发动,而丐帮中六袋弟子方能研习打狗棒法,因此即便丐帮弟子众多,打狗阵平日亦罕现武林。打狗阵与少林当家阵法“十八罗汉阵”,武当“两仪阵法”,花溪派“狂蜂乱蝶戏蕊阵”齐名,加上海南“七星明海阵”及昆仑“慈青莲花阵”两大剑阵,并称世间六大阵法。若身处其间,必将走投无路。 他们已没有一分时间可浪费。然而当他们散开时,风逍舞的剑离黑衣人咽喉只剩两寸。 此刻他已没有后路再去躲这一剑。离他最近的一人立刻用手中剑替他架住风逍舞的剑。 这人身材很魁梧,神色顾盼有威,似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十五根木棒出手,使出丐帮威震江湖的打狗阵法,将剩余五人团团围住。 已有三人在打狗阵宛如重重迭浪的攻势下掉落面巾。这三人都没带着人皮面具,风逍舞认出他们都是郭重山手下的三位香主。他们武功显然不及另外四个同伴高明,纷纷落入下风。另两个黑衣人还在打狗阵中陷入苦战,其中一人武功竟仿佛深不可测,险些冲破丐帮十五人的包围。 当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抵住风逍舞剑的一刹,一道人影自空中落下,坠砸向他的头颅! 钟无泥打向这人,而不是那已受伤的人。因他知道只要制住这个人,风逍舞的剑也必定能洞穿另一人的咽喉。 这是一举两得的法子,他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钟无泥身为丐帮九袋长老,武学修为自也非一般高手可比。他占得先机,这一棒敲下,就已封死高大黑衣人所有的后续变化及路数! 黑衣人剑已抵在风逍舞剑上,他的剑也因此同样被风逍舞牵制住。加上他头顶惊雷掣电般的一棒,就算想收剑回击也已不能! 钟无泥手中棍棒已在他头颅击落。 一棒之威,不仅将他脸上面巾震开,也将他的人皮面具震碎。 碎片翻飞,露出了黑衣人本来的面目。 却在离他头颅只有半寸时,钟无泥手中棍棒竟硬生生停住。钟无泥直直瞪着这人的脸,眼里充满怀疑与不信。 他竟似不敢相信这人的脸就是现在身着黑衣,想要置他们于死命之人的脸。 钟无泥从背后突袭,此人的脸正朝着钟无泥,风逍舞没能看到他的脸,可也不禁怔住。他想不到这人的真实身份居然会对钟无泥造成如此大的冲击,竟生生止住原本已能制胜的一手杀招。他剑的力道也不自觉随着这一震慑而松懈下来。 钟无泥已开口,语气充满了惊惧与惶惑:“你真的是……” 这人的剑已从风逍舞剑里抽出,一剑洞穿了钟无泥咽喉! 钟无泥一脸惊骇愕然,双眼死死瞪着黑衣人,眼中露出的神色似依然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他至死都不信他看到的会是这个人,至死也不信这个人会出手将他杀死。 见长老一死,所有丐帮弟子都愣了愣。这一愣,打狗阵立刻露出了破绽,五人飞身而起,逃出丐帮包围。 这黑衣人一剑得手,立刻退出院子。他身边的黑衣人也跟上,向后甩出一把银针。风逍舞欲起剑再追,阴刀堂三香主却往身后扔出了三枚黑色的小球。 风逍舞知道这黑色的小球是什么,可当他想提醒众丐帮弟子时已来不及。他手中剑一卷,将空中暗器别过,反手挥出,银针已飞向那三枚黑色小球。小球与银针在空中相撞,风逍舞立刻卧倒在地上,大吼一声:“趴下!” 一声巨响,霹雳子在空中炸开,爆炸声连十里外都能听见。 风逍舞回头去看,十五个丐帮弟子无一幸免,全都被炸得血rou横飞。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其中一枚霹雳子正好在他们头顶上炸开,每个人的头颅都被炸得稀烂,只剩一团血rou与脑浆混成的浆糊。 风逍舞紧紧闭上嘴,捏起鼻子往外跑。 他怕自己会吐出来。他也知道如果不捏住鼻子的话,就算闭起嘴,呕吐物还是会从鼻子流出。 他有过那样的经历。 那次他看到的是一大群蚂蚁在一具死尸上啃咬,咬得已血rou迷糊。一大群虫潮在尸体上涌动着,无论是谁看到都会想要吐。 但现在他并不想吐,他要留下更多的体力去追赶。却还是在他跑开院子五步后,秽物从鼻子里喷涌而出。 他立刻清理掉,缓过气息,朝那受了伤的黑衣人追去。 七个人往七个方向逃,他只追这一个。 因这人已受了伤。只要将这人抓住,其余人的身份也能一并查清楚。 只是他不免多想,那个用剑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钟无泥在胜利唾手可得的前一瞬,宁愿将那制胜一棒收回,而换来了黑衣人的剑所带来的死亡? 人在屋脊飞掠。 风逍舞开始追他时,已落下二十多丈距离,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能追上他。 对方已受了伤,而且轻功身法看起来并不高明。不到一百个起落,风逍舞只需再跨前一步,就能抓起他的衣袂。 前方是一堵高墙,高几近一丈。没有人能一跃丈高,风逍舞也不能。 这人并没有从墙上跃入,而是直接从门口进入。 门打开时,原本看来空无一人的苑里忽然从花草中跳出三人,将黑衣人围住。黑衣人从怀中掏出块木牌,这三人立刻又隐没进花林中,仿佛一切不曾改变。 风逍舞停下身形,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消失在门后。 门已关起。 漆黑的门,黑如死亡。 风逍舞没有跟进去。他已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除了苍穹帮的总坛,附近已没有能让他止步的地方。 他站在墙外,往上环视。上面似乎一处警戒都没有,但他知道这才是苍穹帮最可怕之处。 无法察觉到的危险,才是真正致命的凶险。 他在考虑要不要进去。 他还没做过任何进入苍穹帮总坛的准备。义宏庄安排潜伏进苍穹帮总坛任务的人是宋捉影,不是他。 然而他与钟无泥这次的行动已彻底失败,且付出了惨重代价,连钟无泥都已死在那院子里。 风逍舞攥紧双拳,跃上一旁树枝。 他绝不能让钟无泥白白牺牲。无论苍穹帮总坛如何凶险,现在他也一定不能退缩。就算抓不到那黑衣人,也得进去探查一番。 如今他已是孤身一人。失去了义宏庄与丐帮的援助,现在他必须这么做。 何况司马翔也还在里面,这本就是他参与义宏庄此次行动的目的。 风逍舞倚在大树上,闭上双眼,仔细回想卫家二兄弟带来的那份文件。 等他觉得自己已完全将图纸上的细节梳理好后,立刻跃起。 他先在墙上一蹬,再跃上树顶,然后飞身潜入。 虽不能一跃丈高,然而轻功的精妙就在于以身法促起各种地形的充分利用。 在他潜入的一瞬,立刻贴着墙壁滑下,滑进了一处死角的黑暗。 他没有触发任何暗卡,因为他选择的是最保守的一条路线。 接着他开始观察四周。 苍穹帮的总舵,九重院落,花林掩映,曲苑流水。朴实秀气的小桥,高大奇异的太湖石,碎石铺成的林间小路。一切都只是一般世家庄园所有的一切,看来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要大得多,毕竟这里头住的远不止一家人。 风逍舞却已观察出其中的奥秘与凶险。这里所有花木的种植及园林的建设,都不是为了美而布置的,为的都是如何杀人。树与树间的排布,为的是更好隐藏潜伏的杀手,太湖石下水流的每一处曲折,也是为了更隐蔽的埋设。 这里每一分每一寸全都透露着骇人的杀气。在平常人眼中不过是一处广大且典雅却在诸多细节都粗糙将就的庄园,但在风逍舞看来,无论看到哪里,都透着一股刺骨的杀意。 远处只有寥寥几人巡逻着,但他知道这只是障眼法,用来迷惑侵入者对暗卡的关注。从他站的地方侵入内部,无论往哪个角度进犯,都一定会触发暗卡的袭击。 可就算在这里等也一样得不到任何结果。况且他已知道每一处暗卡埋伏的种类和范围,这就已有足够的优势。 风逍舞从黑暗中掠出,跃向树顶! 暗卡立刻发动,向风逍舞展开攻击!风逍舞人已从树顶跳落另一处石头后面,然后掠上一座矮房的屋檐。 他选的是暗卡最难以攻到的地方。在这三次转折后,已有七八件兵刃堪堪擦着他的衣袂而过。 他却绝不能停留。只要一停留,就势必会陷入绝境,此处没有第二种选择。 就算卫家二兄弟的图纸已告知他一切,然而真正涉入后才能感受到这份可怕的凶险。五个起落后,他的手背已擦伤一处。 虽只是很小的一处伤痕,小得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却绝对是个很不利的开头。 现在他才明白宋捉影的辛苦。能躲过这里每一处陷阱并活着回来,除了宋捉影恐怕再没有任何一人能做到。 风逍舞也不能。他感觉自己在这一重院落中的活动已经很困难了。虽他的剑还未出鞘,但他知道就算出剑也是一样的。 因出剑就意味着缠斗,缠斗就意味着时间的延滞。 他无法浪费任何时间,哪怕一分一毫。 苍穹帮十二堂主,只有四堂长年驻在总坛,其余八堂分散在外。然而他知道此时只要来一人就够了。 除非他不会来,但风逍舞知道他一定会来。就像那根狼牙棒伤及宋捉影一样,将风逍舞置于死地。 若想再进一步,只能在郭重山尚未赶到前加快脚步。但他也知道暗卡发动时郭重山必定已接到讯息,朝此处赶来。他并没有在郭重山赶到前脱离这重院落的信心。 远处忽然有人在向他招手。风逍舞目光望去,竟觉这人身影有点熟悉。 苍穹帮里并没有他认识的人。就算有认识的人,也只是等着要他命的人。此时是谁在向他招手? 他决定再冒一次险。 六个起落后,他已避开攻击,来到这人身边。 这人竟是河东三狮的铁刚。 众守卫跟了过来。铁刚走到风逍舞旁,朝苍穹帮人道:“这人是我朋友,对我们并没恶意,你们退下去吧。” 一人从十余人中走出,向铁钢道:“铁大哥的朋友,我们当然不敢冒犯,只是……” 铁刚冷哼一声,取出一块玉牌,冷冷道:“只是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后,向铁刚一鞠躬,转身挥手,众人又再次隐没黑暗。 铁刚收回玉牌,朝风逍舞微笑:“少侠放心,现在已没事了。” 风逍舞看着铁刚:“你为什么要救我?” 铁刚叹了口气:“少侠若不计前嫌,请跟我来如何?” 风逍舞点头。 铁刚以手作请:“请,请随我来。” 铁刚带着风逍舞,走过第四重院落。 一路上暗卡都没发动。零星几个巡逻的护卫见到铁钢,居然还朝他行礼。 想不到河东三狮在苍穹帮中地位竟是如此优越的存在,随便带个陌生人都能随意进出总坛。 铁刚引风逍舞走进一间小屋。屋里灯火明亮,里头还坐着俩人。 铁刚道:“两位兄弟,瞧我把谁带来了?” 铁成铁汉见到风逍舞,脸上愁容立刻展开,笑道:“原来是风少侠。想不到大哥居然有如此手段,能把少侠请入帮中。” 铁刚叹道:“少侠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怎能请到?不过是机缘巧合碰见罢了。” 铁汉搬来了张椅子:“少侠请坐。” 风逍舞并没坐下,问道:“你们找我又有什么事?” 三人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嗑着头带着哭腔道:“此前情非得已,将少侠逼入绝境,咱们三兄弟也知道做的事非好汉所为,但还望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原谅咱们仨。” 风逍舞淡淡道:“起来说话,我没有低头与人说话的习惯。” 三人站起。铁钢道:“此前若不是莫藏以在下等父母妻儿相挟,我们也绝不会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来陷害少侠。” 风逍舞道:“你们岂非都是苍穹帮的人,莫藏为何还得威胁你们做事?” 铁汉恨恨道:“我们早已不想再呆在苍穹帮里,只想重新清清白白走一遭。只是莫藏这老不死的得知咱三兄弟心生异心,立刻将我们的家人软禁起来,现在彼此想见一面都难。” 铁刚道:“因为怕被人知道莫藏对自己人也能下这种狠手,所以他还是保留我们在帮中地位,不让此事走漏。” 铁成道:“现在我们才知道,只要入了苍穹帮,就得一辈子替莫藏卖命,其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风逍舞道:“你们是想让我去救父母妻儿的?” 铁刚向风逍舞一抱拳:“正是。那地方对少侠来说随进随出,对我们来说却难如登天。少侠轻功高妙,剑法无双,里头的守卫想必都不是难事。倘若能救出我们兄弟三人的父母妻儿,河东三狮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铁成道:“我们当然不会毫无回报就让少侠助我们三兄弟。少侠与我们非亲非故,我们也不敢高攀。为表诚意,我们先带少侠救出司马庄主,然后少侠再助我们夺回堂上、拙荆以及孩儿等。这样公子可算满意?” 风逍舞道:“你们知道紫竹司马所在之处?” 铁刚点头:“他被囚禁在风雷堂中,我们三兄弟正是风雷堂的三位香主,想让公子与他见一面并不难。” 他们三人居然是苍穹帮的三位香主,也难怪能有这般地位了。 风逍舞道:“好,你们现在就带我去。” 星月犹未出。 庭间静得出奇。 风逍舞知道若没有他们三人带路的话,这里就不是静得出奇的花园,而是静如死寂的坟墓。 过了此处庭院,到了另一处与其他院落完全不同的院子,到处都是枪林刀山,和一片广阔的演武场。 看来每个堂主都分有一处独立的庭院作堂,堂中装饰摆布也全凭堂主的个人喜好。 这里显然就是风雷堂。铁刚解释道:“风雷堂主万里独行并不喜欢花花草草那些毫无用处的杂物,因此整个风雷堂只有一片开阔的平地和无数兵器。” 风逍舞没有回话。就在此时,突然一掠而起。身起提纵间,飞掠至三丈外的屋顶上! 在他飞身起的同时,四面八方也飞来数十个弓箭手向他们射来箭雨。数十支箭全都射在了河东三狮身上。 三人只在一瞬间,身上就插满了箭矢,像三只刺猬般倒了下去。 立刻有六人从远处走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三人尸体拖走,处理干净地上的血泊,然后离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风逍舞一开始就知道河东三狮是想引自己进入这陷阱当中。他故意装作上当跟他们走,只不过是想熟悉苍穹帮总坛的地形。 以河东三狮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在苍穹帮中拥有这么高的身份。 莫藏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让傻子来当自己的堂主。 只有傻子才会选这样的人当香主。 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对自己尊严都不尊重的人,任何人都不会瞧得起他。 所以他们就真如被人轻贱的三具尸体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阵爽朗的长笑,声音宛如洪钟:“我就知道杀你没这么容易,我果然没有看错。” 风逍舞望去,看到一个身长九尺开外,膀扩三停,噙齿戴发的雄伟男人从殿里走来。 如果说诸葛青峰是顶天立地的巨人,那他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 风逍舞道:“可是风雷堂堂主,万里独行?” 巨人道:“不错,是我。” 风逍舞道:“你的陷阱显然不止这一手,为何不再试试?” “现在已不必试了。见过你的身手后,我已知道接下来的陷阱都你来说都是没用的闲招。”万里独行道:“只不过我却不明白,他们说是我的三个香主,这并不算是直接让你发觉有诈的漏洞,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第一,他们要我去救三人的父母妻儿,加起来最少都有八人。以我加上他们三人想在苍穹帮总坛里救出八个人,这根本不可能。如果他们真的想救,也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 万里独行叹了口气:“暗算这种事也得找个聪明人来做。” 风逍舞道:“第二,能令手下人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杀,还有什么狠事是莫藏做不出来的?囚禁自己人的妻儿根本不足为奇,也就没有故意去掩饰的必要了。” 万里独行点了点头:“以后我得让老爷子仁慈点了,以免在这种时刻暴露破绽。” 却在他话未完时,风逍舞立刻从屋顶跃起! 他脚下忽然现出一柄长枪,从屋内破开房顶刺来。 这一招本不该失手。然而风逍舞竟似早已料到这一招,在它即将破开屋顶的一瞬飞身跃走。 屋里人已从破洞跃出,竟是郭重山。 万里独行敛了敛眉,纵身长起,手掌斜劈风逍舞腰股间。 他的武功就像他的风雷堂一样,干练、勇猛、雄伟、犷烈。一掌击出,宛如泰山般朝风逍舞重重压来。 他练的是大开碑手,两掌已有十成火候。一掌力量足以将一座大殿的中柱震断,再连带震裂橡梁。只需一掌,他就能将整座大殿震成粉碎。 郭重山也抛下长枪,换出一对三尺长的钢爪,朝风逍舞撕去。 他更喜欢这种偏门阴冷的兵器,尤其喜欢狼牙棒这种兵器,这种看似浑厚霸道却残忍狰狞的反差感。这种恶戾的中正感让他在练起这个兵器时就开始产生深深的痴迷。 然而狼牙棒与长枪这类长手兵器并不适合追击,他知道面对风逍舞必然会有追击这一环,因而在一招未得立刻换成钢爪。风逍舞也当然不会与他们交手,面对苍穹帮两大堂主联手合击,世上绝没任何一人能全身而退。 他在和万里独行说话时,已将附近看得清清楚楚。在他凌空翻身时,剑也已跟着出鞘。 剑如虹,从空中落下,他人已融进这一剑的光芒里。剑光掠过,外面赶来此地的人全都倒了下去。 郭重山和万里独行已追来。他们并没有风逍舞这般精妙的轻功,只希望外面的增援能暂缓他的身法。然而风逍舞青锋过处,都不出二人所想地飞溅起一片凄迷的血雾。 驻守苍穹帮总坛的弟子当然不弱。虽然因人数众多而难免鱼龙混杂,但也不比钟无泥带来的丐帮五袋弟子弱上多少。然而此刻他们全部一起出手,却似连风逍舞身形的速度都无法延缓,每个人都在尚未出手的一瞬,生命就已化进风逍舞剑下挽起的一片血雨。 万里独行和郭重山的心一起沉了下去。 如今风逍舞依旧有伤。一处复发过的旧伤,一处右臂的新伤,和简二先生用春柳叶打出的背后两处、胸前一处伤痕。 倘若他没有伤呢? 郭重山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让风逍舞今夜活着离开苍穹帮总坛。 他从怀里取出枚哨子,轻轻一吹,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破黑暗天际。 这是他阴刀堂集结突击的号令。风逍舞知道他的阴刀堂在这种情况绝不是万里独行的风雷堂能比拟的。一但阴刀堂的人赶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阴刀堂只有弟子三十七人,加上香主一共四十人,但每个都是郭重山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杀人高手。万里独行的风雷堂训练的是对付一般江湖冲突的战士,应对直接明了的大规模江湖行动。然而在追猎敌人时,风雷堂一千人的追击效率和效果往往不比上郭重山的阴刀三十七众。 风逍舞明白此时只有尽最快速度冲出去。然而他已看到眼前依稀出现数十条黑暗的人影。 他知道这就是阴刀堂的人来了。他绝不能再往前走,再往前势必会进入对方的包围。从未有一人能从阴刀三十七众的包围挣脱,只要郭重山尚存一日,阴刀三十七众就如同阴兵鬼卒一般存在。 但他也不能退。身后就是郭重山本人及万里独行两位苍穹帮堂主,只身面对这二人,他也没有丝毫胜算。 他已彻底陷入死胡同中。风逍舞握紧双手,感觉有一丝冷汗涔出。他心里久不再有过的陷入绝境的焦虑与恐惧,此时已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地盘是对方的地盘,人也都是对方的人。现在除了拼命,已无路可走。 可拼命岂非也只是一条死路? 忽然一个声音从地底窜出:“少年,快随我来。” 风逍舞看下去,发现地上花草下有一处土块很隐蔽地跳动着。他想也不想,立刻拨开土块,钻了进去,将土块原封不动盖回。 无论里面有什么,他知道这已是唯一的生存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