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很久以前，我也是人类

    领主的房间较之她被囚禁的阁楼要舒适太多，这几日没人打扰，她偶尔会偷偷拉开把窗帘拉开一些缝隙，对着窗外发呆，即使是暗无天色的夜晚也极有趣味。

    她来到庄园一月有余，居室的视野极好足以眺望远处的密林，愤然指天的枝干已经抽出新叶，顶端一片绿雾是它与天地的短暂和解，然而一到晚上就变成叩问天理的手臂直冲黑夜，莫名悲凄。地面与她被禁锢于永无区别的昏暗前截然不同，处处是春日的初绿，塞勒涅斯领地的春天似乎现在才款步而来。

    但这个偷探行为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再次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之中。

    短暂的隔着玻璃的自由是毒药，这一刻让她沉醉眩迷，但是一旦她反身回到现实，赤裸裸的残酷始终毫不掩饰地冲她鼓吻奋爪。眼前的外景多美好自己醒来的瞬间就有多痛苦，那日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疼痛早已消释无感，心上的创痕却愈撕愈裂，无时无刻不带来难言的苦痛。

    她是塞勒涅斯领主的血奴，同样也是他们目前称意的玩具，只要对她勾勾手指，就算心里万般不愿，也只能膝行至前摆首乞怜。只需要一个眼神的交汇，她就能化身最不知廉耻的性欲奴仆，只需要一个念头随起，她就该埋首膝间吞吐欲望，只需要两人的兴起，她就是最助兴的泄欲工具。

    这些天莉莉吃得越来越少，今天送进来的午餐更是丝文未动就被拿了出去。她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力也不愿回到现实，即使她的世界荒芜贫瘠，满目疮痍。

    房门又被敲响，她目光有些凝滞地望向一处并未应答，也是不愿去看。眼前出现一席熨烫得体的黑色长裙，她缓了几秒才侧头看向来人，是玛薇夫人。

    “我真是高看你了。”她轻轻开口，语气这般平静，莉莉却忍不住想要躲到最安全的角落。

    “你觉得这样不吃饭可以饿死自己吗？安斯加大人还有两日就要回来，到时候他会怎么处置你？”玛薇夫人的脊背挺得很直，她一直微微抬首，姿态矜傲无比，说出来的话却让莉莉忍不住愣神。

    她抬头完全而漫长地与玛薇夫人对视，直到许久她再次垂头，声音轻得几乎看不见：“玛薇夫人，请问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个血奴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片刻犹豫，玛薇夫人回答得很快也很漫不经心：“都是一群懂事的绵羊，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莉莉忽得笑了，泪水却夺眶而出她连忙抬手擦拭，却愈来愈多索性掩面无声地哽咽，她感觉到玛薇夫人还在自己身边，感激恳切：“谢谢您夫人。”

    “你没有什么可谢我的，现在是你把自己放在一个危险境地。”玛薇夫人还是那般语气冷漠，“不要感谢任何人。”她说完裙裾微摆，转身离开：“食物被送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莉莉抓紧裙摆，揉得皱乱终于鼓足勇气：“夫人，请问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只是一个血奴……”

    玛薇夫人没有回头，她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闻言微滞再开口时带了自己也品不出的惆怅：“或许是因为，很久以前，我也是人类。”

    大门再次被关上，莉莉抱膝坐在地板的一角，那里有些冰冷但足以提醒她自己的存在。她再次陷入无边的思绪，却终于慢慢站起来走到小桌边拿起牛奶，许久没有进食牛奶的膻味格外明显，让她几欲作呕，却还是捂住嘴巴强行咽下。又吃了一些食物，久违感受饱腹感，虽然极轻微却还是让她的血液再次有了活力地奔涌至四肢百骸，驱散这些天的寒冷。

    玛薇夫人说得对，自己不可能因为绝食而死，那与其承受之后他们因被忤逆产生的怒火，还不如暂时让自己放松地活一会儿，即使只有这短暂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