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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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子衿来到周束屋内时,正是在他晨解之后。 周束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死寂的眸子猛颤了颤,随后挪开头,冷声开口:“是本将军的话不管用了吗!谁许你们放人进来?” 周围侍候的婢女皆惊恐地跪下,过了许久才有一人颤颤巍巍地小声回应:“将军恕罪,昨夜辰妃娘娘懿旨,命秦太医常驻长明阁,无诏不得出殿门半步。” “荒唐!”周束听罢脸色铁青,眉头紧锁着猛咳几声,被揉着后背顺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来。 秦子衿慢慢上前,在他榻旁蹲下,掏出手帕给他细细擦汗。 “周...” 还未等她开口,周束扭头躲过她伸来的手,对旁边的婢女吩咐道:“告诉辰妃,本将军住在后宫是客,不受她管辖。若她硬要往我院里塞人,待我禀明陛下,择日便搬回将军府!” 那婢子哪敢去传这话,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多言,齐齐低头跪着。 秦子衿见他气得嘴唇钳紫,浑身抽搐着要昏厥过去,连忙与他身旁的婢子换了位置,挤压着胸前帮他换气。 她不顾那人的抵触,示意屋内的婢子都去外面候着。 “就这么厌恶我?”她轻轻擦拭着周束嘴角粘稠的涎水,笑得有些苦涩。 “是,还望秦太医自重。”周束累得头昏眼花,脑袋离了她怀里半点都支棱不起来。 “那可糟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秦子衿已经拿起药碗,往嘴里含了一口,紧接着对准他干裂的唇送了进去。 “你...”周束震惊地瞪着她,刚刚开口便又迎上女孩湿软的唇。 苦涩的药水夹杂着女孩独有的清香,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顿时诚实多了,乖顺地一口口咽下。 等他意识再次凝聚时,一碗药已经见底。 “放肆!”他暴怒地瞪着她,无奈脖颈以下动弹不得,瘦削的脸此刻涨的通红。 秦子衿无视他要吃人的神情,熟练地让他俯身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在他瘦弱的脊背处握空拳轻轻拍出药嗝。 不一会儿,周束两眼发黑地又倒回她怀中,瘫腿失控地抽搐起来。 “不怕...不怕...过一会儿就好了...”秦子衿轻柔地哄着,将他的脑袋,连同那绝望的眼神一起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 十分钟后,怀中的动静渐渐停了下来,她感到脖颈处湿热一片,枯瘦的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隐忍不住地抽泣。 他很快便哭得精疲力尽,意识模糊地在她怀里睡去。 秦子衿并未将他放回榻上,而是一直这般抱着,像哄孩子般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拿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珠。 他明明这么脆弱,这么让人心疼,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次次将她推开,而她...却总是任由,没有一次坚定地站在原地。 她无数次挣扎,她做过的事不可饶恕,怎么配继续待在他身边?可是...他还有半辈子要活,她如何能袖手旁观地看着他自我折磨? 他拼了命把她推到阳光底下活着,自己却蜷缩在黑暗中等死。 半晌,秦子衿温柔地抚摸着怀中杂乱的头发,目光渐渐平和下来。她低头吻了吻少年苍白的脸颊,将他往怀里又搂了搂。 正午时,膳房送来清淡的rou粥,周束已经醒了,但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索性闭着眼假寐。 秦子衿没有戳穿他,等着粥放凉时给他按起了脚。他的脚底布满厚茧,脚背却愈发白嫩,只是都萎缩的厉害,内扣严重。 她将手心搓热,一点点帮他揉开,细致到每一个趾缝都没放过。那双枯瘦的腿不一会儿便抖动起来,耳畔响起隐忍的粗喘,随后是涓涓水声。 秦子衿并未被影响,仍旧专心地按摩着,直到那双紧绷的脚变得柔软松懈才渐渐停下。刚一抬头,便见那人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正好,吃饭吧。”她笑着擦去周束额角的汗,托着他的脖颈和脊背帮他慢慢坐起,靠在自己怀里。 粥递到嘴边,他却抿着干裂的唇,迟迟不张口。 “将军要是没力气张口,那我只好...”秦子衿握起他的手,笑着往自己嘴角指去。 这招果然管用,周束瞪着她,一口口将粥吞了下去。 给他喂完,秦子衿便帮他躺低一些,托着他的瘫腿向胸前推动,惹得那人呻吟几声,从后xue喷出几团酸臭的气。 如今他身体衰弱,真要照顾起来比婴孩还娇贵些,只是他从不许人这般照顾。堂堂八尺男儿,若没有非要活下去的理由,被这般温养着,无时无刻都是莫大的耻辱。 他难堪地闭上眼,自知残态已被她看过无数遍,但曾经他告诉自己那是忍辱负重,要活着引出藏在境内的敌国刺客,但后来...当他惊觉自己竟眷恋上她细致入微的照料,渴求着与她肌肤碰触的刹那,滔天的羞耻与绝望一瞬间压垮了他的脊背,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曾有一刻痴想,若是能一直被她爱护着就好了,后来这一刻肆意生长,变成许多许多时辰,变成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可他一介废人,怎么能去玷污被他奉若神祇的姑娘。 她捡到他是他便是一滩烂rou,她一点点将他修好,救回,可烂了就是烂了,包装得再光鲜也掩不住腐rou的臭味。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再次抽泣起来。今日她回来,他哭得太多了,这一辈子都未掉过这么多眼泪。他想,他还在强撑什么呢,任谁都能看出他已经坏掉了,烂得入骨,她又怎会看不出来?他拼命支棱起一丝尊严,以男子的姿态面对他,可但凡是个男子,都不会任由心爱的姑娘做这种污秽事。 所以他拼了命推开她,这是他唯一的慰籍,他还能推开她,他还算是个男人。可今日,她就这般坚定地呆在这里,不肯走,而他竟就任由了。 是啊,他哪有什么尊严,不过是自欺欺人,他已经烂到了泥里,那就再烂一些吧,不推开也没关系,掉眼泪也没关系,她要做那些脏事便去做,横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做半辈子好人就够了,前半辈子的功名应该够用了吧,反正后半辈子不会太长,平均下来,到死时也不是一个太差劲的人吧。 他这样想着,突然呕出一口淤血,然后便不省人事地倒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