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入侵篇
说预先防御,给出的理由很好玩——因宋朝在南方边疆大力发展经济,积极训练士兵,让他们不安了…于是就发兵。 至于为宋朝人民谋福利?李乾德发了份告示,上面说宋朝人你们太苦了,成天被青苗法、免役法什么的折磨着,我来救你们,从此就自由幸福了… 交趾出动了6万军队,号称8万。分水陆侵入宋境,突破点在广南西路。水军渡过北部湾,11月20日攻克钦州。26日攻克廉州。陆军忽略沿途各处关隘,直奔宋朝南疆重镇邕州。邕州,如大家还记得侬智高叛变,就该知道邕州的重要性。它是广南西路的中枢,拿下它,宋朝南疆就将失控。而交趾人非常有信心拿下它,一理论数值让他们很冲动: 当年侬智高纵横宋朝南方无人能挡,交趾人却曾把侬智高抓回交趾扔进大牢,这样的心理优势比什么样的战前动员都有效!他们杀向邕州,简直迫不及待! 28日,王安石病愈复出,面对的首要大事就是如何解决交趾入侵的问题。 12月3日,因第一jian臣耶律乙辛的极力推荐,大辽第二jian臣、汉人张孝杰受赐国姓耶律。 24日,赵卨被任命为安南道招讨使、曾助王韶平定熙河的大太监李宪为副招讨使,发兵讨伐交趾! 26日,王安石亲自草拟《讨交趾诏》,动员军队。只是限于古代交通,交趾军队此时早已侵入国境。等到京城做出反应,战火已烧遍南疆。 熙宁9年(1076)1月11日,邕州城下。交趾人发现除城高壕深外。守城士兵却寥寥无几,近6万百姓只有2800人守卫。知州苏缄是个纯粹的文官,看各种数字都注定了是一城最适合抢劫的对象。可大家要记住苏缄,他远比韩琦、文彦博、司马光等人都坚贞伟大! 所有人都想着逃跑,苏缄下令关闭城门,这是西南门户,我要为国家守住这条防线!这时有个校官叫翟绩,想悄悄溜出城。苏缄抓到他下令斩首示众。这人不服。大喊有种让你儿子也别走! 苏缄儿子苏子元,是桂州的司户,不久前带着妻小来邕州探亲。面对翟绩的质问,他要儿子准时回去上任,但把妻小留下来与城池共存亡!这让翟绩死得心服口服,让满城百姓都没话说。 邕州守卫战终于开始了!面对20倍以上的敌军。苏缄率全城百姓苦苦支撑。这期间他派兵求援,援军也出动了,可惜被隔离在100里开外。无法前进。他拿出官府与他私人的全部积蓄奖励士卒,可惜兵实在太少,而钱也买不来急需的守城器械。连上天都与他作对,邕州地区突然干旱,滴雨不降,连井水都打不出来。城里干渴难耐,不断有人死去,最后还发生了瘟疫… 如此这般,大家猜猜苏缄他到底坚守了多少天?答案是42天!这一个多月里,邕州城外遍地都是交趾人尸体。前后累积,达到15000余人。这是个可怕的数字。交趾出兵6万,一少半要分给水军,陆军顶多4万,一个邕州城就埋藏了他们1/3以上,想想这样的消耗能支撑他们继续前进到哪? 恐慌中,交趾人想到了撤兵。可突然间有了转机。中国真是个奇怪的民族,盛产英雄,也永远都有汉jian存在。一当地人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说你们好笨,每人背一大袋子土,堆到城墙下,几万人同时动手,马上就能直接登上去嘛! 交趾人大喜,人多欺负人少,这招实在太妙了。就这样邕州城终于陷落了,面对潮水般涌进的敌人,苏缄选择了继续战斗,他仍没逃跑。巷战展开,苏缄战斗直到无法支撑,才骑马赶回家里,面对36个亲人,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吾义不死于贼手”苏家老幼自尽,苏缄自焚而死… 邕州城百姓和他们的知州同一命运。全城死难,无一人投降。交趾人屠杀了全部58000平民。中国南大门失守了,百姓伤亡只以邕州、钦州、廉州3城为限,就达16万以上… 消息传进开封城,宋神宗悲痛交集,他怎也不会想到小小的交趾居然这样凶残,侵略如此庞大的宋朝,敢这样血腥杀戮,对平民百姓都不放过!没别的好说,讨回这笔血债!同时24日,下诏褒赠苏缄、加封其子苏子元。皇帝还金口玉言把苏缄比作安史之乱时以睢阳一座孤城捍卫江淮大地的张巡、许远。 在这之前的22日,下谿州刺史彭师晏向章惇投降。章惇的荆湖北路平叛终于成功… 宋朝一边命南方军队迅速向潭州、桂州集结,一边派出了北方禁军。这时没潘美、没狄青了,王韶也在西北熙河方面无法脱身,由谁来担当南征大任呢?选来选去,一个个精英人物被否定。其中包括优秀军人赵卨、宿将燕达、还有大太监李宪…最后脱颖而出的是一到处都不受欢迎、和谁都处不来的问题人物。 36年前,大雪纷飞的三川口,有一个名字让人长久怀念:勇将郭遵!36年后,宋朝选出的这位问题人物,就是他的弟弟、名将郭逵。 郭逵文武双全、豪爽倜傥。相传他读书时从不在安静的书斋里,而是带着《汉书》,揣着两张饼,一壶酒上酒楼去看。饼只两张,酒随干随添,直到天晚才漫步回家…这是他一生的风格。率情纵性,我行我素,只干自己认为对的事。 长大后,郭逵进入军界,和哥哥一样被派往西疆,在那里他遇见了葛怀敏。幸运的是:1他没被选进葛大衙内的部队,因此没英年早逝。2他准确判断出了定川寨之战的结果。 军队里杀人的功夫很常见,有战略眼光的人却不多。这只是郭逵有军事才能的一个例子。之后他在范仲淹、庞籍手下当差,在西北对抗西夏、在北线周旋辽国、在荆湖地区剿匪,帝国所有战区几乎走了个遍。官职也迅速冒升。这时已是静难军留后、宣徽南院使。 郭逵能力很大、官职很大,更大的是脾气。他和所有同僚几乎都处不好。如在西北,和种谔、和王韶就都搞得相当不愉快。宋神宗要在那儿收复熙河,就得先把他调走…类似的事很多,他渐渐被定性了。战争时他是无价之宝,和平时他是个讨厌分子。而这时,宋朝终于想起了他… 可无论用谁,哪怕狄青复活。都没法迅速解决南方问题。看进度:1075年11月,交趾人打了进来,1076年1月,邕州城陷落。2月2日,郭逵被任命为征南主帅,如此悲愤惨痛。举国激怒,也只能到7月,军队才能来到南方…这期间。整个岭南地区都处于无防守,甚至无政府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和当时军队的调动速度有关。宋朝这次征调的只有一少部分是开封城内的禁军,更多的是西北方面的部队。这是宋军现状,禁军退化了、北线腐烂了,只有西北军团却越来越强!强虽强、可路太远。40多年后,大宋西军又一次被派往江南平定方腊起义,之后马不停蹄赶回西北和异族人交战,来回折腾,终于让北宋最强、最珍贵的家底崩盘! 6月15日,辽道宗驻跸拖古烈。随行护卫萧忽古欲为国除害,潜伏桥下准备暗杀第一jian臣、魏王耶律乙辛。桥不幸被一场大暴雨冲垮,暗杀计划搁浅。之后又想在这次打猎中暗杀,又不果。害死皇后、欺凌太子、躲过暗杀的第一jian臣如今一手遮天,无人敢惹。只有一叫萧岩寿的上了封密奏,昏庸的辽道宗这才猛醒。18日,耶律乙辛被赶出朝廷。任中京留守。如果这样一去永不回,大辽国的未来将还有希望!可惜…这一晴天霹雳让乙辛一党慌了手脚。为求自保,他们纷纷建议耶律洪基速立新皇后。而新皇后人选正是乙辛党中的重要人物、萧霞抹的meimei萧坦思。23日,萧坦思被册立为皇后,这也预示着第一jian臣毁灭大辽的工作还远没有完成,继续再接再厉吧!搞死大辽有史以来最英武不凡的太子耶律浚!加油!第一jian臣! 7月14日,辽帝秋山行猎,一日射鹿30。宴席上,皇帝突然背诵起《黍离》诗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第一jian臣这时虽已不在朝中,但仍有第二jian臣张孝杰。马屁马上就来“今天下太平,陛下何忧?富有四海,陛下何求” 本月,郭逵的征南部队终于越过千山万水,杀入岭南。 皇帝把邓绾的奏章拿给王安石看。实在无法猜度王安石此时的感觉?惭愧?羞赧?自己一生cao守洁白无暇,连敌对的保守派们都说不出污点,却接连因儿子和下属蒙羞! 10月5日,御史中丞邓绾被罢“邓绾有失国体,请黜落”这是王安石的回答,他只能就事论事把邓绾贬官。至于因这些事而起的误会,恩怨,荣辱,只有听之任之,让岁月帮助咀嚼,凭每个人各自不同心性去消化了… 15日,耶律乙辛重回朝廷,任北院枢密使。而那位上了密奏的萧岩寿就倒了霉。乙辛回朝,自然他就得离朝了,出任顺义军节度使。 23日,王安石第二次罢相,重回南方金陵江宁府、当年初起步的地方,7年一梦终于醒来,王安石走了。走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他最器重的长子、33岁的王雱英年早逝,让他心灰意冷。但重要的是第二:这时的走和当时的来,都是对宋神宗的支持! 王安石的离去,完全是为宋神宗着想。这时王雱死了,助手离散,满朝大臣放眼望去都是敌人,他留下只会给帝国添乱,让反对派整天围着他吵架。这样就没人干活,那国家怎么办?那样真是贪恋权位,让人齿冷了。而他离去,一天的云彩都散了,留给宋神宗的是片广阔清新的天地:国库充裕了、政令刷新了、军队强大了、熙河收复了…下面的路,要由29岁的宋神宗自己去走了… 王安石来时是块许愿石,满足了赵顼的所有愿望。王安石走时变成了块肥皂,经反复搓洗,他自身变小了,混合着众多污垢泥沙俱下。而留给赵顼的,是一相对干净健康的宋朝… 面对这样的局面,宋神宗显露了一非常高超的心智,做得极其出色。他在王安石背后当了近8年的二当家,突然面临一片巨大天空,想到的不是张扬自己,而是平衡。在他看来,王安石之前做得太猛太狠了。8年过去,纵观全局,宋朝需微调一下。怎么实施呢?当务之急是找个新宰相。 以中国之大,俊杰浩如烟海,无法胜数,可千万人中,唯有这个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枢密使、王安石的儿女亲家吴充! 吴充是个老资格官员,标准的宋朝高官。生活中,总会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学问很高,人品很好,向任何人微笑,但没人能走近他三尺之内。在他们身上,冷淡和礼貌融为一体,在一大群人中显示出绵里藏针的个性。吴充就是这样,他面对司马光时表示尊敬,可不趋附。面对王安石时,敢于表现自己想法,公开阐述新法的不便。这样一个人,天生地造在这时上台,给宋朝各部门的矛盾轻轻淋下点清水。 于是,吴充、王珪成为大宋新政府的宰相。冯京这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再度回朝任枢密使。 还想说一下这个人:王雱字元泽,王安石的长子。宋史里他是个无恶不做的不良青年,但谁也没法否认他的聪明才智。中国有一著名的神童传说,相信大家也都听说过。说有客人送来2只野兽,一只獐一只鹿,关在同一只笼子里,问小孩:哪个是獐、哪个是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