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见面
只是柳氏在回答之余,心中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姚家不是什么大人物,长公主打听了此事便罢了,莫非还因为此事,还特意上门询问么? “不过我当时还没入睡,听到动静起身来看,正好遇上,便拿棒将其打走。” ‘噗——’ 长公主原本正端茶欲喝,一听这话,险些被茶水呛住。 站在她身后的那大汉眼中闪过无奈之色,手掌动了动,似是想帮她拍背,最终却并没有出手。 她实在失态,不过她身份高贵,纵使失态,也无人敢指指点点的。 杜嬷嬷递了帕子过来,朱姮蕊擦了擦嘴: “被你打走了?” 长公主惊疑未定,想起昨夜感应到的那股可怕的气息,当时寒意直冲神都,妖气几乎能化水为蛇,阵仗惊人。 陆无计当即点兵欲追寻妖气而来,哪知出了内城之后,却见妖气疾速退走,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后探听,全城没发生什么诡异事,唯独奇怪的是北城兵马司的姚家有宵小出没。 两夫妻当时便觉得不对劲儿,天亮之后借着想要感谢陆执被姚守宁唤醒一事,来到了姚家之中。 “是,那小贼欺我家中无人,实在可恶。” 柳氏见长公主似是好奇此事,便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事关两个女儿名声,她便仍照昨夜与姚若筠商量的对话,只说追赶此贼进姚婉宁房间中。 姚守宁听到此处,有些着急,但也知道此时不宜当众将母亲的话打断。 朱姮蕊皱了下眉头,她原本以为昨夜出现的冲天气息与姚家有关,可此时听柳氏这样一说,心中又有些没把握。 恰在此时,她看到姚守宁脸上的焦急,心中一愣,便见陆执也似是注意到了,站起了身来: “母亲。” 他唤了一声,柳氏身体重重一哆嗦,引来姚若筠、姚婉宁好奇的关注。 陆执唤长公主,为什么柳氏反应如此之大? 柳氏没注意到一双儿女充满疑问的神情,反而因为世子这一声‘母亲’,唤起了当日在将军府中如恶梦一般的回忆——苏醒的世子抱着姚守宁唤娘,且不肯撒手。 她害怕世子疯病未愈,再度发狂,堂内人如此之多,到时一闹起来,恐怕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了。 不过好在她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现,陆执唤人之后,朱姮蕊很快转过了头。 “屋里太闷,我到门口站一会” 柳氏紧绷的神情一松,她甚至略微有些失态的长吁了口气。 神都寸土寸金,姚家地方不大,正屋自然没有办法与将军府相比,此时屋内如此多人,世子的‘病’才刚痊愈,觉得烦闷也是正常的。 她庆幸陆执只是想到门口站一阵,而不是当众发病,自然连忙开口: “若是太闷,世子要不要出门走走,我家大儿读了些书,世子若有需要,正好使唤他便成。” 朱姮蕊倒是看得出来陆执内心打的主意,他嫌屋里闷是假,想要有人陪着出去说话却是真。 不过他心中所想的这个说话之人可不是姚若筠,而是另一边的姚守宁。 只是柳氏为人一看就十分古板,若他一来便开口要拉人家女儿外出,柳氏能同意才有鬼! 再加上之前他‘疯病’发作,抱着姚守宁唤娘,若非自己今日突然上门,但凡稍早派人知会一声,说不定柳氏早早将女儿藏起,根本不会让他见面的。 长公主想到此处,不由有些好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如明珠般的儿子也会遭人如此嫌弃。 她勾了勾嘴角,替陆执回拒了柳氏‘美意’: “他就在外头站一站,不用人陪。”她态度不容置疑,说完这话,又道: “不用管他。倒是我听说,昨日姚指挥使被刑狱的人带走了?姚太太不如与我说说,看我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 朱姮蕊的话令柳氏仿佛如绝望之中拽到了一根救命的浮萍,丈夫、外甥相继被刑狱司带走后,柳氏其实也思考过奔走求救。 可是以往跟她往来的太太们大多身份地位相差无几,很难在这件事情上替她说话出力。 长公主此时意外伸出援手,简直令柳氏喜不自胜。 她几乎眼睛都要湿了,这会儿也不是自恃清高的时候,她当即道谢,便连忙将事情说了出来。 事关家人,柳氏说得格外细致,以至于她没有发现世子出去之时,冲姚守宁使了个眼色。 他前脚一走,后脚姚守宁便果然悄无声息的往外退。 倒是站在柳氏身后的姚婉宁看得分明,却见meimei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虽不明就里,却仍是下意识的脚步一转,挡在了柳氏身后,防止母亲发现姚守宁离开,给meimei争取机会。 姚若筠也发现了这点儿小动静,不过他想起早晨时姚守宁说要见将军府的人,以及昨日父亲的交待,他犹豫半晌,也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与姚婉宁一样并排而站,不动声色的给姚守宁打掩护。 有了兄姐的帮忙,姚守宁十分顺利的从屋中脱身。 长公主一面听柳氏说话的同时,一面分心注意到姚守宁提着裙摆出手,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 姚守宁出来之后,就见陆执站在屋外游廊的左侧拐角处,她连忙提着裙摆小跑过去,还未开口说话,陆执就压低声音道: “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他的声音冷清,仿佛已经彻底恢复了清醒。 姚守宁点了点头,心中已经装了许多话要说,此时抿了抿嘴,小声的道: “去我那里。” 她说完这话,陆执便怔了一怔。 少女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暧昧,反倒左右探头看了看,像是深怕柳氏突然出现。 直到这会儿,陆执才认真的打量她。 当日西城初见的时候,只知道她长得不错,但行为怪异。 此时再见,才算是真正将她的模样记入心里。 姚守宁梳了简单的少女发髻,其余长发披散身后,长及臀部,浓密如乌缎,有几丝妖妖娆娆的垂缠在她手臂上。 她长了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偏生眼尾细长,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那脸似鹅蛋一般,肌肤嫩得像是能掐出水。 可能是偷溜出来的缘故,她双颊嫣红,这会儿提着裙摆左右观望,好像使她神态一下就鲜活了,连身上那套颜色老气横秋的裙子也不能将她的艳色压下去。 姚守宁说完这话,见陆执并没有出声,不由仰头去看他: “怎么了?”她瞪大了一双眼,似是有些迷惑不解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接着又解释了一句: “我的屋子离这不远,屋中没什么人,正好方便说话。” 陆执微微颔首,神色淡淡,说了一句: “你带路。” 她点了点头,飞快的往庭院门口处跑去,动作轻盈得像是飞跳的蝴蝶。 陆执跟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形成为了她最好的掩饰。 两人相继出了庭院,在没引起屋内人注意的情况下,来到姚守宁的屋子。 姚家的房子不大,姚守宁出生最晚,所住的房间自然也是最小的。 虽说再是不通情窍,但她也知道不能让陆执进自己的闺房,因此两人留在了院内说话。 她屋里平时侍候的只有冬葵,这会儿冬葵留在了柳氏屋里,相当于这屋内外只有陆执与姚守宁二人。 两人一进庭院,姚守宁便领着他往屋外走廊下的扶栏处靠,因时间紧急,连茶都来不及给他倒上一杯。 “你清醒了?” 她侧仰着头,望了陆执一眼,问了他一声。 今日阳光明媚,照得他肤白如雪,细腻不输女子,额心处干干净净,看不到那一尾蛇妖烙印。 姚守宁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当日被唤醒之后发疯的样子,又觉得心虚,又不免有些好奇——毕竟这位天之骄子当日发疯,丢了很大的人,清醒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知会不会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陆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算完全清醒,只是暂时的恢复神智。” 那妖蛊未彻底拔除,不过被她先不知以什么手段压制,又被神武门的人暂且控制住。 “我中的是妖蛊,要想彻底清除,需要将下蛊血族全部清除才行。” 他也不跟姚守宁绕弯子,直接道: “当日西城之中,你说我中了邪,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嗯!”姚守宁拼命点头,许多事情都是从西城事件开始,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令她心力憔悴,此时陆执也算是局中之人,她又有求于他,因此听他一问,便将当日的事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当日张樵死后,我亲眼看到你将剑从他尸体上拔出来时,钻出了两股黑气,一股钻入了你的眉心之中,一股钻入了那孙神医的身体。” 她从来没觉得这么畅快过! 与父亲也提过此事诡异,不过姚翝当时对这事儿半信半疑,她因在柳氏那里碰了壁,便不敢说得像此时这样直接。 相反之下,陆执本身受妖邪所害,此时找她恐怕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她自然越是说得直接越好的。 陆执一双好看的长眉微微一皱,显然姚守宁的话有一部份应证了他内心猜测,但同时又有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一分为二?” 他神色冷淡,眉眼之间仿佛凝结了万年不化的冰雪,使他那张绝色容颜仿佛没有半分情感,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 可是姚守宁看过他发疯后的样子,半点儿都没有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陆执对少女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 “张樵冲我而来也就算了,那孙神医又是冲着谁去?” “冲着我家来的。” 姚守宁仰头眼巴巴的望他,只恨不能及时说到正题: “孙神医是冲着我家来的。” “哦?”陆执低下头,看她仰着小脸,仿佛急不可耐的样子,“你说来听听。” 他疑心极重,心中不信,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去。 “说到孙神医,我就要提到我的jiejie。” 姚守宁有些犹豫,不知应不应该将柳氏提到过的,柳并舟曾言后代子孙的血脉会有力量觉醒之事说给陆执听。 但事关姚婉宁性命,她只犹豫半晌,决定先把这事儿说分明,后面如果陆执不追问,她也就装傻当不知道这件事。 想到此处,她将姚婉宁生来患有先天之疾,令柳氏多年来四处求访名医之事说了。 “这位孙神医自号药王十二世孙,我娘听说他要来神都,早早备了厚礼,带了jiejie去看诊。” 这些事情听来似是与妖蛊之事全无相关,可陆执却如耐心极佳的猎人,他相信姚家出了事儿,最着急的并不是自己,姚守宁既然肯随同自己出来私下说起这事儿,必是有求助自己的心。 她若有求于人,必不会随意说废话来糊弄自己。 “但这位孙神医却徒有虚名,我jiejie吃了药不见好,娘便有心想要给他教训。” 姚守宁说到此处,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忆起这件事情,明明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可对她来说却像是熬了许久似的。 若是没有昨夜与姚婉宁的聊天,恐怕她都会以为所有事情都是因砸医馆而起,但如今她却知道,无论有没有砸医馆一事儿,姚家都避不开这场灾祸的。 “我爹找了三个地痞去医馆闹事,当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陆执点了下头,也知道这位沽名钓誉的‘神医’当日就被拘捕归案。 “他被关进了刑狱司,却迷惑了我娘亲。” 姚守宁长长的叹了口气。 事情从昨晚发生到现在,她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此时提起这件事,不免露出焦急的神情。 陆执不免分神想起第一次见面,她的眼神明媚清澈,说起他‘中邪’的时候,也带着少女的天真,此时才没过多长时间,仿佛被迫成长了许多,褪去了些许稚气。 “他说可以救你jiejie?”陆执开口发问,见姚守宁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