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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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百花深处的四合院,第一件事就是打扫。 于婶现在已经不在这里,有一天,她在院子里捡到三百块钱,兴高采烈中带着一点哀怨走了。 “闷三儿,这儿的电视机、录像机你都拿去卖了。录像带先帮我放好,下次为民过来,你交给他,让他带回去。” “南爷,你不看片?” “不看,也没什么好片。” “片我有啊,我弄了《蛇形刁手》,还有《林世荣》,都是武打片,好看着呢。” “既然好看,你就自己关上门慢慢看。” “南爷,我前些日子碰到点新鲜事。”闷三儿说一半留一半,脸上还一脸神秘。 “得了,我不吃这套,想说就说,不想说给我憋着,把你惯得。” “别啊,我说还不行么。上次,我去空后那院儿,看到有人已经在放录像收门票了,一块钱一个人,一个客厅挤着点,可以坐下三十几号,这一天钱也不少挣。” “怎么,眼红了?” “哪呢,咱们是什么道行,哪看得上这三瓜两枣啊。” “闷三儿,我很认真的给你说一遍,跳舞、聚众看录像这种勾当,给我有多远躲多远,有录像机不要嘚瑟,兜里有几个钱,甭跟我说会咬手。 低调两个字,等下回去给我写八百遍。 你要真参不透,没等你钱花完,我就得去你坟前烧元宝了,懂不懂?” “懂,懂,南爷,我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等你真做了什么,一切就太晚了。” 南易把抹布往桌上一丢,走到院子里,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把烟盒扔给闷三儿。 “梓琳,歇会再干。” “没事,阿哥,你抽你的,我慢慢干着。” 步步试探,冼梓琳装作自然的把阿哥前面的南易俩字给去掉了。 “京城最近乱吗?” “不太平,这一段破事儿挺多的。 就前两天,西直门那里就有俩被扎了,人到现在还没逮着呢;还有朝阳门那儿,有一女的,差点就被人给办了,身上的钱和票都被人摸了个干净。 不用查也知道,都是刚回城的知青里头,那些家里条件孬,见天在外面瞎晃悠,也没班上的孙子干的。” “现在事儿闹得不大,加上国家安置不了这么多岗位,这才没搞什么大动静。可你看着吧,等工作安置的差不多,这帮孙子又越闹越过的时候,大板子肯定会拍下来。” “我寻思着也肯定会拍,当年就算公检法半瘫,也没由着那帮搞串联的胡来啊。那时候,真羡慕那些家伙,火车免费坐,走到哪都有人招待。 我家胡同里有一个,当时他可是跑遍了大半个国家,回来就冲我们一帮毛孩子吹牛,这里什么什么好吃,那里什么什么地道。 我估摸着,我之所以好吃,就是小时候被他给说馋的。” 南易嫌弃的睨了闷三儿一眼,“得了,不要拉不出屎来怪茅坑,自己嘛德行,你心里没谱啊?” “嘿嘿。” “你既然也认为板子会拍下来,那你说,这板子会拍多重?又会是多大的板子?” “这我哪知道,不过,按现在这动静,肯定不会轻。” 南易重重的吸了口烟,“如果上头压下来四个字——从重从严,那落实到派出所那儿就会是指标化,平时已经挂号的先扫一遍,要是人数不够,可逮可不逮的,那也要逮了。 城门肯定会失火,你这条小金鱼少往火星上凑。 往铁椅子上一坐,背后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盖帽桌子一拍,‘说,还有没有同伙?’ 人家心里一寻思,张三进来了,李四也进来了,我进来那天是六一儿童节,对了,不是还有丁六一那孙子么,咬他。 我坦白,我交代,还有一个叫闷三儿的,他才是我们的头,录像机他弄来了,录像带也是他搞的,主意也是他出的,那事儿也是他主使的。 他们一帮人一串供,大家都是兄弟,就闷三儿那孙子咱们不太熟,就他了。 到时候把你找去问话,你哭哭啼啼的嚷:‘我冤枉啊,我没有。’ 人家一口咬定是你主使,有事没事,你确实经常和他们碰面,你觉得你能不能把自己摘出来?” 闷三儿被南易说的冷汗直冒,“南爷,没这么玄乎吧?” “做人做事,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特别是你这颗蛋上有缝隙,就别指望苍蝇不钉上来。 所以,给我老实点,该上班上班,该出差出差,管住裤裆,嘴巴就用来吃涮羊rou,不要出去瞎卖。 还记得当初经常从我们手里买古董的娄萧远吗?” “娄大财主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可是我们那时候的大客户,咱们的钱,可有一小半都是从他那赚的。” “从五十年代开始,多少和他差不多的人都折了,为什么他没折?人家又凭什么那时候让咱们中间过道水? 他的眼力,那些掌眼师傅都比不上,更甭说我们这俩只能靠赌的。 人家要的就是咱们两个二傻子冲在前面,有事也是咱们担着,真牵到他头上,也就是从咱们手里买过古董,人家只买不卖,再严重也是没收了事。 咱们就惨了,重大金额的投机倒把,逮住了没轻的。 而且,还记得他最爱跟咱们说什么不?” “三国啊,娄大财主最欣赏桃园三结义,那个义气,那……” “蠢货,人家是拿话拱咱们呢,他是想让咱们对他讲义气,出事了别把他点了,懂了么?咱们俩毛头小子,在他那里屁都不是。 娄萧远解放前就在做生意,做的又是开门生意。 京城是什么地界? 当初有遗老遗少,北边的,南边的,鬼子,各种势力盘互交错,人家都能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 解放后,生意是丢了,可人全须全尾一点事都没有,钱也在他手里好好躺着,这是什么道行? 闷三儿,在他眼里,像你我这种货色,就是上不得酒席的狗rou。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我果断和他断了,不再和他做生意吗? 那是因为他开始把咱们俩往夜壶方向拱。 夜壶,有用的时候拿出来用用,用不到就往床底下一塞。 闷三儿,我拿你当兄弟,可你要是一再往死胡同走,那咱们这缘分也就尽了。 听清楚了,把尾巴收起来,规规矩矩的。 兄弟之间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可我他妈只想当创业之苦,享成功之福,不是他妈和你一起去蹲号子。” “南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希望你真知道,前面的那些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你比我大好几岁,按说你是长,我训你都已经僭越了。” “我真知道,我一定低调。” “去吧,买点菜回来。”南易摆摆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