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他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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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不知道北境长城?” “你知不知道它坏了?” “是你把陈十那傻小子骗走了,还污蔑七星?” 高小六的声音回荡在室内,将拐杖举起来对着高财主。 一直安静不语的高财主看他一眼:“怎么?要打你爹了?” 高小六的拐杖落在高财主身前,砰一声响,拐杖断成两节。 “爹!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生气又带着几分悲痛,“你教我成为一个墨者,那你呢!你成了什么!” 高财主笑了笑,神情沉静:“我自然也是一个墨者。” “那你在做什么!你勾结刘宴,处处为难掌门——”高小六说,又上前一步,几乎贴到高财主的身前,“还有,爹,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们墨门当年没有跟晋王勾结?我们墨门反而还制止了晋王谋逆?”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看的知客听到这里皱起眉头。 “公子那女人跟你说了什么?”他忍不住问,又劝,“你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高财主打断他。 “是。”他点点头,“我知道。” 虽然早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高小六还是说不上什么滋味:“你——” “那又怎样!”高财主拔高声音打断他,“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先掌门杀了太子?” 高小六神情一顿。 “太子死在掌门手里,这乱,我们墨门添了一笔,还是很重的一笔!”高财主沉声说,“我们制止了晋王谋乱又如何?要去向朝廷请功吗?要去告诉天下人我们杀了太子我们半途又后悔从贼,我们墨门知错能改有功无罪吗?” 高小六攥了攥手:“或许有什么误会……” “太子死了,就没有误会。”高财主冷冷说,“还有,我知道北境长城,它耗费了匠工们十年心血,也耗费了你爹我十年心血让银钱源源不断供给,没错,我知道它坏了,陈十那小子是被我骗走的,是我勾结刘宴,处处为难掌门,我为了什么,我自然也是为了墨门!” 他脚一抬,地上断成两截的拐杖被挑起来,落在他手里。 “掌门觉得墨门无罪,天下人不觉得。” “掌门觉得应该修北境长城,我不觉得。” “罪名未除,苟且偷生尚艰难,要墨众去修长城,用什么修?” 高财主握着断裂的拐杖举起。 “用的是墨众残破的血rou!” “她不在意,我在意,她只要赫赫威名,我只要墨众得生!” 高小六微微扭开头,等着拐杖砸下来,同时喊:“爹你太胆小了!” 砰一声,高财主将两截拐杖砸在高小六脚下。 “我胆小?”他冷哼一声,“我如果胆小也活不到今日。” “爹。”高小六看着他,神情愤怒,“墨者从不惧死,更不会为了生,忍辱偷生。” “我不管你们说什么冠冕堂皇。”高财主冷冷说,“我不会允许伤害墨门的行径。” 他伸手按住心口,面容悲痛。 “当初我没有阻止先掌门一意孤行,给墨门带来灭顶之灾,现在我绝不会再看着掌门肆意妄为,将墨门生脉断绝!” 说完这句话,高财主一阵剧烈咳嗽,适才挺直的身躯也句偻起来。 知客忙扑上来扶住:“老爷,你不能动气!”再看高小六,满面痛心,“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质疑老爷对墨门的心意,你真是被迷了心窍了!” 高小六摇摇头:“我不是被迷了心窍了,我只是冲破了迷雾,找到了墨者真正的样子。” 他伸手将高财主搀扶坐下来。 “爹,你的确被先前的事吓到了,不再是一个真正的墨者。” “什么罪名未除不能去修长城?” “首先我墨门无罪,不需要他人知晓,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堂堂正正,其次,我墨众修长城是墨义所在,不修长城,我墨门不一定能生,修长城,我墨门也不定就是死。” “你们这些还活在晋地惨事中的,这一次睁开眼看清楚,我们墨门从未死,一直生,生机勃勃。” 说到这里伸手一探。 高财主哎一声,被从手腕上扯走了一物。 这是用黑绳缠着的半枚印章。 “公子!”知客喊了一声。 高小六将半枚印章握在手里,说:“以前你总说把京城堂koujiao给我了,我也不当回事,我也没想好怎么当一个墨者,所以对你实际上还坐镇掌控,也没当回事,现在我要当个真正的墨者了。”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你以后就专心养病吧。” 屋门被关上隔绝了光亮,与以往一样陷入昏暗,但与往日又不一样,外边脚步声声,似乎竖起了一层又一层高墙,夹杂着高小六远去的声音。 “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 高财主平息的咳嗽再次响起。 知客忙拍抚,又从桌桉上取过瓷瓶倒出丸药,喂高财主。 “这可如何是好?”知客皱眉问。 似乎在问被关在这里怎么办。 高财主含着药丸,脸色阴沉,眼中毫不掩饰怒意。 “这个混账东西。”他说。 似乎在骂自己的不孝子。 “北境长城是要修,但绝不应该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修长城与我墨门有什么好处?” “待陛下看到了我墨门的心意,了结了当年的旧事,再去赴汤蹈火,是帝王之令,是天经地义,也才是我墨门真正的新生。” “现在这么做,与皇帝有什么好处?与我墨门有什么好处!” 姓洛的毁了他一次还不够,还让他的女儿再毁一次。 高财主将丸药咬碎,看着昏暗的室内。 “去把这件事告诉刘宴。”他说。 刘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会仙楼了,一时都想不起来这个人。 北境长城是朝廷军防,所以是要告诉刘宴,让他阻止吗? 如果是以前,知客认为刘宴能去阻止,但现在么…… 知客自嘲说:“他现在用不着我们,有了其他的心思,让他如何他也不一定听从。” 高财主澹澹说:“我们告诉他是我们的心意,他需要不需要,我们尽心就是了。” …… …… 刘宴的确许久没去会仙楼,但也的确没有再有七星的新消息。 他不能闯进都察司,也不想再去玲珑坊,他只盯着霍莲,没想到没有等来霍莲被七星驭使的动向,反倒是七星要离开京城去北境。 “事关朝廷兵防大事,不敢隐瞒大人。” 高财主的人递来消息说。 刘宴当然不相信高财主这样做是因为不敢隐瞒大人,只是怕被连累,想要借他的手阻止。 那女子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是想通过这样对朝廷表明墨门的赎罪? 是霍莲给的诱惑? 但那可是北海军所在! 北海军本就被皇帝所猜忌,墨门出现在那里,皇帝怎能不再次怀疑他们又勾结在一起! 一旦得知动向,皇帝肯定会大发雷霆。 霍莲这是借机要将墨门和北海军一网打尽? 到底是谁驭使了谁! 刘宴抓起桌桉上的砚台摔在地上。 …… …… “哎,刘大人,你能不能摔点别的?” 魏东家看着递来的布包里碎裂的砚台皱眉。 “你这是要考验我的手艺吗?” 刘宴木然看着他,不理会他的打趣,只问:“她要去北境?” 魏东家也收起了笑,郑重说:“刘大人来的正好,掌门要商议此事,大家都来了,就差你了。” 刘宴的眉头皱起,什么叫就差他了,他又不是墨者! 还有,掌门要商议此事? 她从都察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