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

    前几天从录像厅逃跑后，你脸红的像锅里蒸出的虾，过了好久才能正常思考。你不知道怎么面对傅卫军，所以插科打诨的话都停止运转，平时张牙舞爪的老虎终于在面对真正的火焰时漏出纸做的尾巴。回家路上，你挠了挠像鸡窝的头，苦苦思索，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不过很快，你就没时间思考了。

    mama回来了。

    进门发现灯亮着时，你第一反应是进贼了，准备迅速把门从外反锁，跑去对面警察局。直到厨房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桃回来了”

    是mama！熟悉的身影从厨房迎出来，来不及细看，你扑进那人的怀里，mama身上高级香水的味道，可你还是可以闻到那让你安心的味道。是小时被抱着轻轻哄睡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家的味道。你好想，好想停在这一刻。

    “这孩子，从小被惯得没形。好啦快起来”

    你贪婪的抓住母亲的味道，生怕抬头就会发现这是一场梦。不是梦，是真的mama。

    抬头是无数次从小到大生病，醒来看到的面庞，是mama。剪了头发，是时下流行的卷发，港片里的女明星一般。

    “见客户临时路过隔壁市，来看看你，临时决定的，就没告诉你”

    mama的手摸着你的头发，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你突然想起一句不那么应景的词

    雕栏玉砌应犹在，，

    “这是你赵叔叔，快来打招呼。要不是你赵叔叔提醒我，我忙的都忘了桦林就在隔壁。”

    只是朱颜改，，

    一开始太震惊于母亲的突然出现，你没有发现餐桌旁坐着的男人。男人西装革履，尤其一双领带打法格外特别，你很清楚，那样的领结是mama的拿手好戏，之前爸爸出去应酬，每个人都会说令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领带，又精致又特别。你扭头看母亲，熟悉的眼眸浸着温柔，你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眼眸了。

    “这孩子怎么愣着，吓傻啦？先坐下吃饭。我把汤端出来。”

    被母亲摁在座位上，此时，你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男人，眼睛没爸爸大，嘴唇薄，薄情，高是高，但是太瘦，弱不禁风的，看起来就没爸爸壮。

    “你好，我叫赵斌，你叫我赵叔叔就好。”

    你不想理，装没听见，赵斌也没什么表示，看你没反应就没再说什么。也没眼力见儿，不会说话，一点都比不上爸爸。

    你已经想好了九九八十一道捍卫家庭的计谋，却在mama坐下时溃不成军。

    mama并没有招呼着介绍每一道菜，她熟练地将饭给你和赵斌，像无数次之前你们一家三口吃饭一样，唯一不同是mama一直在给你夹菜，说太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改变。赵斌在一旁熟练地挽起袖子，接过碗筷，加醋，吃饭。不曾开口夸过一句，不曾殷勤给你夹菜。直到母亲将剩下的米饭熟练地推给赵斌，你突然明白了。

    你才像那个客人啊。

    赵斌不需要讨好你，因为你不是什么阻碍啊，你是否同意对他和母亲的感情不会有半分的影响。赵斌如此从容，无非是他清楚，你无关紧要啊。他们没有在你面前遮掩什么，你早发现了的。从进门赵斌就坐在餐桌而不是沙发，母亲也没有逼你跟他打招呼，到母亲一味的给你夹菜，好像赵斌不存在，你终于明白了。你才是那个客人。

    mama，我才是那个不提醒就想不起的客人。

    你味同嚼蜡般，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小桃，mama今天就不在家住了，明天大早的车，别吵到你，我跟你赵叔叔随便找个酒店凑活一下。”

    墙上是你嚷着不许摘的父母结婚照，房间也让宋阿姨好好打理着，等着破镜重圆的一天。赵斌有自信不在意，可你母亲未必还愿意，已经不愿意。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不知道是怎么目送他们离开的，你只感觉无法呼吸，身边的一切都在往前走，只有你被留在了潮湿夜晚的海里，被回忆的浪潮一遍遍拍打，无法逃脱，无法呼吸，美丽的水晶球猛然破碎，生命随之流逝，一切消散，只有你是遗物。

    小时候生日的录像带再次被你拿出来填补夜晚，你一遍遍翻看生日祝福时紧紧相拥的父母，好像再看的仔细一点，就能看到两人之间的缝隙，就能看到作乱的鬼怪，就能知道陈年旧案的真相。可是没有，没有鬼怪，没有真相，那时是真的还爱。你不懂为什么父母突然就不爱了，连孩子都丢下，像你不懂何宝荣为什么一次次伤害爱他的黎耀辉，不懂黎耀辉又为什么忍着伤害一次次将真心奉上。你不懂，你想人懂，来告诉你。

    带着问题，你趁夜来到录像厅，已经做好了爬楼敲窗户的准备，可是没有。摩托车还冒着热气，顺着门进去，一楼没人。你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找寻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那人站在沈墨房间门口，再靠近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沈墨站在床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坐在沈墨床上，口红不知道因为什么只剩下了一点，可还是衬的女孩唇红齿白。

    “这是我弟弟傅卫军，他听不见”

    女孩大拇指弯了弯   （谢谢）

    傅卫军点点头，你看到他耳朵微动，下嘴唇被咬着，下颌紧绷。你知道那是什么表情，惊讶，激动，紧张，还有——心动。

    你想，你今天应该是找不到答案了，父母的答案，傅卫军的答案，你大概是找不到了。

    傅卫军扭头，看到楼梯口的你，惊讶了一下，然后迅速迎上来，他知道你没事儿不会这个时间来，想问你怎么了。

    你觉得好没意思，一切都好没意思。

    《春光乍泄》的碟片被狠狠扔在傅卫军身上，傅卫军惊讶之际看着你跑下楼，他直觉不对，赶紧追上，却发现你已经跑没影了，想继续往上追。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你家在哪，他对你的了解只是你的名字，年纪，在哪上学，他对你的了解，只是你想让他知道的，连电话号码都不知道。傅卫军没来由的心慌，像小时候沈墨被带走时一样，好像你这一跑，就不会再回来一样。他穿上衣服，骑车前往带你去过得小店，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天之后傅卫军连着几天都没见到你，那天你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