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发现兔皮
法师把签文瞟了一眼,诵了一遍之后,望着蔡钟生解释:根据签文的意思,你在沿海生活不利哦,要移居到内地生活才好。 婆婆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沿海生活,根都在这里,不移居到内地去不行吗? 法师说,这个签仅仅是对抽签人所言。又指着蔡钟生说,也就是对她所言。她只能代表她,不能代表你们家祖祖辈辈。 蔡钟生联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不顺利,难道生活在沿海真的不利吗?她问法师,也问不出解救之法。内心很郁闷,离开惠济寺回到家后,一直沉默寡言。 叶惠琼避开媳妇,对儿子柳三军讲出蔡钟生抽签的情况,说如果蔡钟生不移居到内地生活,一切都不顺利。并劝道,你还年轻,最好和蔡钟生离异,把孩子交给我们带,你再找一个姑娘结婚成家。 柳三军听了这话,皱着眉说,妈,你不要乱讲,我和蔡钟生一路风风雨雨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离开她。就算她在沿海生活不顺利,要移居内地,我也陪她去。我们一块到内地做生意说不定还会发家致富呢! 叶惠琼说,那就随你的便。她本想说服儿子,未料儿子却有自己的想法,她无法左右。 柳家驹见儿子执意要陪着抑或带着蔡钟生到内地去谋生,也就没有阻拦,给了儿子几千元钱,作为对他外出打草开荒的支持。但是他把孙子柳海生留下,不让他们做爸妈的带走。 柳家驹清楚,他们夫妇才出去,生计都难,带上年幼的孩子就更不容易。 开始蔡钟生坚决要把孩子带走,柳家驹就叫来亲家蔡瑁说服女儿,女儿虽然心里难受,但还是顺从公公。 柳三军倒想得开。他说,把孩子交给我爸妈带,不是挺好吗?我们到内地去安家落户,其实并没有放弃,要说放弃只是暂时的放弃,将来发迹了,不照样可以把孩子接到内地去生活工作吗?再说,就是不那么发迹,我们还是可以经常回家探视孩子。 在送儿子媳妇上车的路上,抱着孙子跟在后面的叶惠琼心里倒也踏实。 突然,她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便加快步子跟上给儿子送行李的柳家驹,扯一扯他的衣衫。 柳家驹停住了,回过头正要问什么,叶惠琼低声说,要是亲家的工作没有做通,媳妇变卦要把孙子海生带走,该怎么办?柳家驹说,你cao几多冤枉心喽。钟生要把海生抱走,我就不管了,既不给他们的盘缠钱,也不送行。 说这话时,又听到走在前面的三军叫一声不好,却看见三军止步,手指衣袖。 柳家驹和叶惠琼拢去看,他衣袖上巴一砣豆粒大的鸟屎。 柳三军不服气地望着天空中早已飞得老远的一只小鸟怨恨地说,他妈的,老子要是有猎枪,非“嘣”了你不可。 蔡钟生掏出手纸给他擦拭衣袖上的鸟屎,嘴里说,和一只鸟赌什么气?你运气差,这砣鸟屎从天空掉下来,不落在别处,偏偏落在你的身上。 柳三军带着蔡钟生来到湖广一个叫柳林村的地方,最初在柳林村东边的采石厂做工,那里包吃住。 由于柳三军来自沿海,不像附近的人大都早出晚归,这里也正好需要人看管。采石厂厂长便安排他们夫妇日夜值勤。 柳三军白天记石料出车数,计价、协助出纳向客户结账;晚上夫妇俩在采石厂及其附近轮流或结伴巡视,防止被盗。 这样干了三年,有些积蓄,便在柳林村买了三间土木结构的民房,包括连接正房作厨房的坡屋,两个人住下来挺宽敞,门前是一片广阔的田野。 那之前,有一农户迁居到城市,其乡下的农田便荒了一两年,这阵子正好给柳三军耕种。 柳三军来自沿海,父母是做生意的,自然没有机会学耕田种地。 于是,由村里的汉子教他扶犁赶牛练习,不久也就熟悉了耕种技术。但耕种不是天天有的事,在采石厂的工作也就没有辞掉,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昼夜值勤。 柳三军和妻子都只上白班,晚上回家,由于推卸了在采石厂巡夜的安全责任,感觉轻松了许多。 但是柳三军闲不住,避着妻子购了一支猎枪,晚上就到屋后黑森森的林子里打猎。 那林子连着蜿蜒的群山,峰峦交叠,谷深崖陡,除了没有吃人的猛兽,各种禽兽都藏匿其中,夜晚出猎,一般都有收获。 一天凌晨,蔡钟生从梦中醒来,听到家里有响动,隔壁房灯也亮了,原来是丈夫这么晚回了。 她没说什么,披衣起床解手,闻到一股血腥味,便问丈夫,家里怎么有味道? 柳三军正在煮面条弄宵夜的,随便答道,我可没闻到什么味道。 蔡钟生从坡屋后面的茅厕里出来,走到正屋中间房里,发现木盆里放着一只死野兔,它皮毛灰黑,两只眼睛像从rou里挤出的两只红珠子,充血一样暗淡无光,一动不动的。 她起了恻隐之心,联想到曾经买乌龟在海里放生,感觉这野兔也是生灵,不应该猎杀,但她尚不知这是否是丈夫猎杀的,一看墙壁上还挂着一支猎枪,就明白了。 她质问丈夫,三军,这只野兔是你打死的?我还以为你在采石厂上夜班呢,谁知你下班了就带着猎枪进山打猎,你知道吗?这是造孽。还记得你到广州买回那只给你托梦的乌龟放生吗? 柳三军本想反驳,听到这里,就像被人抓住了软肋,沉默不语,塞进嘴里的面条也停止了嚼动,他暗里反省自己是不是错了? 他从广州买回放生的乌龟是给他托梦过,现在被他猎杀的这只野兔会不会托梦自己呢?会不会报复这个家而使家道不宁呢?他越想越后怕,忽然对妻子说,我认罪! 兔子都被你打死了,认罪有什么用?蔡钟生数落几句,就回床睡觉。 宵夜后,柳三军也净身上床,枕头塞得高高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大清早,他就把这只嘴里沁着血的野兔拎到后山坡上,用锄头挖一个坑,把它埋了,还垒起一个小坟,将带来的香烛插稳点上,然后叩几个头,表达出内心的忏悔就走了。边走边说,野兔哦,我给你认错陪罪,你可不能怪罪我、报复我。 柳三军的行为过程被后山放牛的邻家汉子邱得财窥见了,待他一走,邱得财便拿一把挖锄来,推开土堆,刨开坑,取出那只野兔,拿回去剐皮剔rou,和苕粉、蘑菇一起炖一锅鲜汤。 他没有独自享用,却是打一瓶酒,在桌上摆上花生、竹笋和卤藕等配菜,在傍晚趁柳三军下班时,笑眯眯地叫他来喝一杯。 敬酒时,邱得财不停地向柳三军道谢,柳三军抿一口酒说,应该我谢你呀!怎么搞颠倒了?邱得财用汤勺舀几砣兔rou放在他碗里,依然脸上堆笑地说,没有搞颠倒,我应该谢你。 柳三军闻着香喷喷的兔rou,当然,他不知道这就是兔rou,只是用筷子搛一砣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边吃边问,你为什么要谢我? 邱得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来从身上拿出手电筒揿亮,将它的光柱照在堂屋前的天井里,问他看见什么没有。 柳三军也站起身,顺着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发现天井的石板上摊着一张血糊糊的毛皮,便说,这不是兔皮么?我昨晚打猎打了一只兔子,我家婆娘不让吃,我清早起来,就将它埋到后山上了。 邱得财坐下来告诉他,现在吃的兔rou,就是你埋了的那只兔子rou。 柳三军停箸惊诧地问,你把我埋了的兔子从土里刨出来了? 邱得财点头,抿一口酒说,我这样做错了吗? 柳三军说,你这样做谈不上错,只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