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采药
日出东方，安昌镇街道上残留的烟花碎屑还有各种小吃竹签以及各类小玩意无不显示着昨夜中秋节的热闹。 如今的楚希清已经不赖床了，穿了一身精干的练功服，早起练拳，依旧是那《化云拳》，不过被他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东西，多了一些凌厉。 再配合上盒子里楚旭平留下的奇怪的吐纳法门，练了不到半个时辰已是大汗淋漓。楚希清大口喘着粗气，回到屋子里换了身衣服，又洗了把脸，阳光洒落，楚希清伸了个懒腰，眼神清澈明净，笑容明媚。 吃过早饭后，楚希清匆匆赶到安昌镇上的一家小有名气的药店。跨过药店那个高高的门槛，进入店中一位老先生正在用称称药，发现楚希清来了以后抬眼笑道：“这么早就来啦，昨夜耍的可尽兴？听说你还救了个人。” 那年来了安昌镇以后，没多久楚夫人就得了一场重病，请了两位挺有名的大夫也没治好，后来有人推荐这位沈老先生，于是就抱着试试的心态请来看病，结果一治就好。 楚希清一直很感谢这位沈大夫，没事就来走动，沈大夫也教了他许多医理以及很多草药的样子及药效，有时楚希清和沈大夫一起上山采药，有时他自己一个人去。沈大夫想给楚希清“工钱”楚希清也不要，于是沈大夫经常带些小吃给楚希清。如今二人关系不是爷孙胜似爷孙。 墙上那百来个抽屉里的药材许多都是楚希清上山采的，今天应该也去山上“进货”。 楚希清摸摸头笑了笑，道：“嘿嘿，昨夜玩的挺好的，去华云城看见仙师了，救人是顺手，不值一提。” 昨夜将那名女子带回安昌镇后，那女子家人特地来感谢了楚希清一行人，楚希清还莫名其妙认了个jiejie。 沈大夫继续称药，欣慰说到：“嗯，小子还这么谦虚了，英雄救美不该好好说说。对了，这有几位药材要采一下。”说着停下手中工作，从一旁拿了一张写着药材的纸递给楚希清。 楚希清接过纸浏览一遍，笑道：“沈爷爷放心，保证带回来。”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沈大夫看着楚希清背影，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安昌镇背靠一座名为白云山的高山，楚希清和沈大夫一般采药都在这座山上采药，偶尔去安昌镇外。 曾经有个樵夫在白云山上找到许多宝贝，一夜暴富，直接搬到京城去了。这就导致有很多人妄想到白云山寻宝，不过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人成功，渐渐人就少了。 白云山上本没有路，但当初走的人多了也就踩出了一条路。 青衣少年背箩筐缓步登山，不时欣赏周边美丽的风景。白云山风景秀丽，各种药材树木资源丰富，且没有大型猛兽，很适合樵采和采药。白云山后有一条山脉连着其他山，不过楚希清从未去过。 楚希清登山途中在路边不时就能采到一两个药材。来到半山腰，发现有一种平时在这里还算常见的植物找不到，只好继续向上。 忽地听见旁边灌木丛中有异响，接着跑出来一个形似松鼠却没有大尾巴而有着一双长长耳朵的小动物。 那小东西眨着眼睛，警惕的四处观望，看见楚希清后直接跑了。 “嗯？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楚希清很好奇且心中欢喜，于是追了上去。 小东西在树上跳跃，速度很快，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追得上，但楚希清也是个修道之人了，速度自然不慢，况且撇开修道者这层身份不谈，楚希清还是个练了六年拳的……小大师。 顺着一条山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最终小动物停在了一片草地上。 楚希清心疼的看了眼被树枝划破的衣服，嘴上说到：“可真能跑，到底是个什么啊？” 草地上皆是绿油油的嫩草，然而有一处却呈灰白色，毫无生机。 那一处草地上赫然立着一颗小树，枝叶并不多茂盛，但上面却挂着一个红色的果子，红色如血，似乎就要滴落。 那小动物围着那棵树转，楚希清慢慢走过去，直觉告诉他这树肯定不是普通东西。楚希清走到近前就要伸手摘果子，突然一条青色的小蛇从树枝间窜出，张嘴就要咬楚希清。 楚希清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但还是让绿色小蛇扑到了身上，眼看那小蛇就要向他脖子上爬，楚希清急忙伸手去抓，抓到小蛇下半截却发现小蛇身上很滑，不太握的住，楚希清一发狠，以那练气之法，炼化天地间灵气流入手臂之中，直接将那小蛇捏断，上半截身子还在蠕动，不过没了下半身，没有了动力，爬不动了，楚希清连忙掸掉。 楚希清后退两步，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哪来的蛇啊！”半截蛇身掉在地上挣扎着。 随后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练气之法竟以运用的如此顺畅，此前都是磕磕绊绊，只能炼化一点，两年来才积蓄了一份“家业”不可谓不辛苦。 那小东西见到树上的蛇没了之后，几个跳跃跳到树上就要扑上去吃那个果子，楚希清瞪眼叫道：“诶呦，果子是我的，你别抢!”一个箭步上前摘下果子。 那红色的果子入手微凉，仔细摩挲还有小小的倒刺。楚希清凑近嗅了嗅，有一股诱人清香，沁人心脾，好东西，收起来回去让沈爷爷回去看看。 楚希清微笑的看着那个扑空后落在地上的小东西，默默的把果子塞进了衣服里…… 那小东西懊恼的挠着脑袋，楚希清弯下腰想去摸它，谁知小东西一溜烟跑了，楚希清一脸无辜的看向它跑走的方向，挠了挠脸，“我像坏人吗？” 楚希清双手叉腰，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啊？以前来的时候好像没见过欸。” 颠了颠背后箩筐，“唉，还要去找药材呢，走喽。” 顺着来的那条山路返回，刚才跑得太快，现在慢慢走才发现这条路似乎是人为修整过。 “哦豁，居然在这！”楚希清欢喜不已，因为寻找的植物就在路旁。 一路高兴，出了山路，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个石碑倒在路旁，上书“山外天”三字，字迹有些破损，一看就知年代久远。 楚希清也没怎么在意，还要回去送药材呢，顺便看看是不是捡了个宝贝。 又走出一段路，楚希清顿时觉得一阵恍惚,摇了摇头，直接走了。 楚希清没有回头，倘若回头他就会发现身后那一处，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渐渐隐去了，出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场景。 时值八月，到了正午，天上日头毒得很，也更加衬托出树下阴凉处的珍贵。 楚希清汗流浃背，坐在树荫下乘凉，耳畔一直蝉鸣不歇，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第一次和人打架，是个嘴毒的小子。因为楚希清他爹自他出生来就未曾出现过，所以总有同龄人拿这件事嘲笑调侃他，那次说的实在难听，楚希清没忍住，就和那个同龄人大打出手，那个小子嘴厉害，拳脚功夫不咋地，被楚希清打的一直哭，之后回去告状，那孩子的爹娘去楚府讨说法，然而楚希清他娘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她不觉得自家孩子做错了，既然如此，要吵陪你们吵，要打老娘我就拉下面子去叫人！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楚希清自问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爹真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那个爹如果一直在会怎么样，反正如今挺好的，只要娘亲安在，楚希清就满足了。现在更是多出了一个念想，一个不属于凡尘的念想，但他谁都不能说，这是哥哥交代的。 楚希清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靠在树上，闭眼回想着哥哥留的信最后的话——“希清，依你的性子，肯定早早打开了吧。也好，有些事早些好。上面告诉你的那个世界，你可以拒绝，为兄都接受，当然，为兄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隐藏在表面下世界真正的样子。另外，为兄不孝，数年来从未在娘亲身边尽孝，实在有愧，传你这练气之法也是希望你能更好的代替我陪在娘亲的身旁。希清，日后你是要独当一面的。最后，日后可来寻我。珍重珍重。” 一阵热风吹来，楚希清回过神，想起来一事，欸，怎么都到正午了，我采药采了这么久吗？眯眼看向天上大日的楚希清很疑惑。 起身寻找下山的路，再不回去沈爷爷该担心了，走了一段路，几句交谈声吸引了楚希清——“就把他埋这里吧。”“会不会没死透啊？”其中一个没好气到：“那你再敲他两下!”“唉，好好好，赶紧埋，谁让这小子运气不好，招惹到少爷，不过也真的是虚啊，碰了两下就倒了。”“别说了，赶紧埋了走，真晦气。” 楚希清靠近声音来源，躲在一颗树后面，偷偷看过去，惊骇的看见两个仆役模样的人正挖着坑，地上躺着一个紫衣青年，头上都是血，被人用绳子捆着。 “这……这是要杀人啊!”楚希清心中一惊。打人倒是打过，血倒也见过，不过像今天这样闹人命可从没经历过。 楚希清内心犹豫，要不要救，恐怕很危险啊！但转念一想，我可是修道之人啊！怕什么。 四处找了找，捡了几块石头先试试。 “咻!”一块石头精准命中其中一人，“啊!”那人怪叫一声，痛的整个人弯向被击中的那里。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楚希清又是一块石头扔出，砸中另一人，那人立刻感受到同伴的痛。一声哀嚎惊的林中栖息的鸟全都飞走。 “啊，谁!是谁!”其中一人咬牙切齿环顾四方恶狠狠道。 发现两人反应如此激烈，楚希清顿时心里有底了。旋即放下箩筐，慢悠悠走出，看着两人，正气凛然说到：“你们光天化日竟敢害人性命，今天我要替天行道把你们抓去官府！”楚希清自认说的已经很江湖了。 那两人见到有人很惊讶，本来还很害怕，但见是个青衣少年，心中便起了杀机，一人狰狞道：“刚刚石头是你扔的吧，既然看到了，就陪他一起吧。”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把短刀，另一人则随地捡了块石头。 楚希清看到明晃晃的刀子时心里还是一紧，但心里给自己打气：“我怕什么，两个普通人而已。” 持刀那人挥舞着刀向楚希清冲去，楚希清也不躲，反而主动迎上去，在短刀即将刺到楚希清胸膛时，他猛然停住身形并且后退一步，左手瞬间抓住那人持刀手腕向身前拉，侧身一拳打到那人肚子上，“啊！”一声惨叫，声音还未消失，又挨了楚希清一记膝顶，手中短刀握不住掉到了地上，楚希清松手后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嚎，前后不过十秒，另一人已经看傻了。 楚希清双手负后，面色十分平静，实则内心狂喜，故作高深道：“你也要来吗？” “哒！”石头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没有任何动手的想法，拔腿就跑。 楚希清还想追上去，但一想到还有个紫衣青年生死不知，便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低下身子去检查紫衣青年的呼吸，有，但很弱。 赶紧，还有救。 将那紫衣青年解绑后背到身后，看了一眼箩筐的位置，扯了扯嘴角，有点重，开始向山下跑，临走时还不忘给那个倒在地上的来一脚。 药店门外，沈大夫还在等楚希清回来，看了眼天正中的太阳，心中疑惑：“今天怎得去了这么久，那些药材没那么难找吧？再不回来我就得去找找了。” 转身想要返回店内，便远远听到一声:“沈爷爷——” 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青衣少年背着一个紫衣跑来，沈大夫赶忙迎过去。 楚希清脸都跑红了，喘着粗气，说到：“呼，沈爷爷，快……快救他！” 沈大夫很震惊，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采药了吗，这人是谁？” “呼……沈爷爷，我待会再告诉你，先救他。”楚希清将身后之人放下，沈大夫和楚希清一起将他扶进店内。 楚希清歇息了一会，又上山去取箩筐了。 好像离了景城之后经常会累，楚希清也不是什么吃不得苦头的，只是终究不是当年景城中的孩子了。 朴素的房间中弥漫着草药味，躺在床上的青年手臂上插着几根针。 青年合着的眼皮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青年一睁眼发现身处陌生环境，头上一阵剧痛传来，想伸手捂头，却发现手臂上插着针，头上绑了一圈绷带。 此时一个老人端着碗进来，发现他醒了后把碗放到桌子上，轻声问道：“小伙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那青年艰难回答道：“感觉浑身疼，老人家，是您救的我吗？这是哪？” 沈大夫微笑道：“小伙子，疼很正常，老夫沈敬文，是个大夫，救你的是个名为楚希清的少年，老夫也只是帮你治治病而已。这是安昌镇一家药店。” 青年报以一笑，只是比哭还难看，“多谢沈先生。” 沈敬文不解问道：“小伙子，看你衣着也不像是个穷苦人家的，怎得会落得如此地步？” 那青年满脸痛苦，眼底尽是苦涩，苦笑道：“我名温慕言，本是平陵郡人士，此前从家中偷跑出来，一直走到这江郡寒江县，从家中带出来的钱财都用光了，之后和与这寒江县一家公子起了冲突，他人多势众，只记得被敲了一棍子，之后就记不得了。” 沈敬文点头道：“嗯，听你口音也不像是江郡人，一人流落在外可惨啊，怎么不回去呢？” 温慕言摇摇头，没回答。 看出温慕言有难言之隐，沈敬文便很识趣的不继续问了。谁还没点秘密呢。 拿回箩筐的楚希清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刚刚回去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跑了，幸好箩筐没被偷走。 “你听说了吗，华云城昨天请了个仙师，可厉害，能变出条龙呢！”“当然知道，不过听说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昏倒在华云城城墙那边呢！”“啊！真的假的，那是仙师欸！”街上两个人的谈话引起了楚希清的好奇，毕竟昨夜还见过那位仙师呢。 “啧啧！真是世事难料啊！”楚希清这般想到。也是，毕竟谁又能想到他楚希清昨夜到现在连救两人呢？ 想着这些，楚希清脚步不由轻快了起来，赶紧回店里看看救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回到店中，沈敬文正在准备午饭，见到楚希清，招呼道：“希清，快把箩筐放下来吃饭。” 楚希清放下箩筐，用手臂抹了把脸，笑问道：“沈爷爷，那个人怎么样了啊？” 沈敬文乘了两碗饭，说到：“情况还不错，就在后面房间里，你可以去看看，他还想好好感谢你呢。” 楚希清点点头：“我去看看，沈爷爷你先吃。” 来到房间中，只见一个青年正坐在床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青年察觉到有人进来，又是个少年，便知道是沈大夫说的就自己的那个少年了。 还想要起身作揖拜谢，楚希清连忙说道：“别别别，你且好生歇着。” 温慕言手上作揖谢道：“温慕言多谢楚公子搭救，此番大恩温某必铭记于心。” 楚希清摆摆手：“没事没事，无需挂在心上，可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活埋你啊？” “唉，他们家主子想要我一件物件，我不给，那人便抢，让手下打我，可能是觉得我晕了之后怕我醒来报官，便要取我性命吧。”温慕言有些恼火但又无奈的说道。 楚希清听完眉头直皱，生气道：“竟然如此嚣张，真当官府管不了了吗？！” 那青年摇了摇头，尽是苦涩道：“算了吧，那人肯定是有些背景的，我势单力薄，若是报官，反而可能被反咬一口，反而丢命。” 楚希清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最后长叹一声。 这些有背景靠山的人真是……… 沉默良久，楚希清还想问他饿不饿，就听到一声“咕~”温慕言脸有些红。 楚希清只好说到：“要不要出去吃点？沈爷爷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温慕炎摇摇头说：“不行，沈大夫说我暂时只能吃些清淡的。” 楚希清“哦”了一声，想了想，把怀里那个果子拿出来擦了擦递给温慕言，说：“这果子你应该可以吃，也不能饿着。” 温慕言谢了一声便接了过去。 之后楚希清便出去吃饭了。 饭桌上，沈敬文道：“希清，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救的他。” 楚希清咽下嘴里的饭菜，这才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沈敬文听完调侃道：“希清，可以啊，看来你的拳法大成了啊，怎么也是个宗师了。” 楚希清腼腆一笑。 忙了一早上的楚希清也是真的饿了，接连吃了两碗饭，桌上菜都没剩多少。沈敬文突然开口道：“希清啊，你觉得见到人有困难就去帮，是对还是错啊？” 楚希清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应该是对的吧。” 沈敬文笑了笑，说到：“做事总是要考虑后果的，坏事要考虑能否受的住事情败露的惩罚，好事要考虑能否接得住带来的好处。帮人也是，是需要想帮完人之后的事的，有时帮完人可能只是一时好景，之后会比原来更加糟糕。况且有可能那时你帮人本身就是一件错事……”沈敬文还想要说什么，但摇摇头停住了。 楚希清不解，不知道沈爷爷为何突然这么说。我帮个人还要考虑这么多事吗？ 随即沈敬文笑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别听，发发牢sao而已，你还像现在这样就挺好，不用改。” 楚希清“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不过刚刚沈敬文说的话他还是记住了。 吃完饭后，楚希清告辞就要回家去，想起一事，问道：“沈爷爷，那个温公子可能要暂时住在你这里没问题吗，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沈敬文笑着摇头，说：“不会不会，你赶紧回家吧。” 楚希清点点头转身回家了。 沈敬文坐到摇椅上闭眼歇息，今日无客啊。日光照的药店里一片亮堂，但照不到房间里。 只有那摇椅摇来摇去时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