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里补充补全
/br>他正收拾包袱,准备去张寡妇山探一探,门被瞧响,他打开,角落里钻出个瘦弱破烂的小乞丐。”贵根?”那叫贵根的小男孩眼睛一亮,露出个笑来“陆大哥,我刚听到个张寡妇山的瘸怪(奇怪)消息就来找你嘞。”陆金打量他一脸精豆样子,他从小在底层混,知道街面上除了小买卖的,混子就这些小叫花消息最灵通,上次用两个馍套出他的话后,又领着这个小子去吃了顿面,现在很是积极。他把门敞开点,一只脚踩着门槛,并不让贵根进去,“不黑扯?”贵根叫陆金压迫下来的高大身影骇了骇,咽下口唾沫,笑道”陆大哥,我可不是鬼子六的人嘞,要是黑扯,让我吃你耳把子。”陆金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透到人的心里去,贵根理了理思路,说起了今早听到的张二衣子(不男不女的)抢了个隔壁省的有钱小寡妇,张老叁听到消息跑上山,姐弟两个一言不合又干了架,结束之后,张二衣子却把张老叁扣下了,说是那小寡妇不见了。贵根唱莲花落的口舌灵便,叁两句交代了清楚。他正巴巴的盼着陆金管他各饭。陆金却陷入了沉思,他冥冥之中觉得,这小寡妇必然是遗光,可能真的现在就不在张寡妇山了。可那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又是谁救了她呢?醒世钟——(骄傲的说有5000-50字)上一页←返回目录投推荐票加入书签→下一页杨德泰作为杨家长子,一直被寄予厚望。这两年,杨老爷自觉年龄增长,渐渐承受不住跑商的奔波辛劳,更有意将生意早点交到儿子的手里。所以,他不可谓不是一个大忙人。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尽量抽空每日见一见遗光。有时间便留下来一起吃个饭,没有时间也是坐一坐,说一些安慰妥帖的话语,再然后在长随的催促下,脚步匆匆的离去。又一日,遗光笑着送走杨德泰,等他转过身去,人影消失在回廊之后,嘴角才渐渐的垂了下来。她不是看不出杨德泰眼中一日比一日更深刻的迷恋,那些带着火光的目光,一直以来便围绕着她,未曾缺少过。可她的心便如同雪山巅上千万年不变的积雪,没有一丝丝的触动。她只想早点找到陆金,然后离开。每次杨德泰过来,她都会提起这个话题,无论委婉或者直接。得到的答案都是进展之中,可并没有找到下落。甚至,从昨天起,他开始暗暗的加了一句,似乎有人在城外见过陆金的身影,仿佛是往西安的方向去的。遗光相信陆金不会丢下她,那么事实的真相就是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男人在欺骗自己,让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最后,走投无路的投入到他的怀抱。遗光坐在椅子上,想起那个后果,眼底渐渐的浮起丝坚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杨德泰刚盘好账,近几年时局动荡,除了军火,便是粮食,医药最为紧俏。他们杨家盘亘百年,放眼出徽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人,财源广进,自然心情舒畅。走出门,天色已经黑了,瑞宝问了一声”爷,可要先吃点饭?”关账事大,工作起来便不能有一丝马虎,所以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用晚饭。被长随一提起,杨德泰现在才感觉到腹内饥馁。他摆了摆手,”先回去吧!”瑞宝察言观色,见他眸中带光,像是含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期待,心里嘀咕,难道是想去见遗光小姐,连吃饭也要放一边了?他跟着主子的脚步,身体快先拉开车门,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大爷这次陷的够深,只怕遗光小姐真能做上奶奶呢!这一日两人说话时候,遗光却难得的提起来想去花戏楼看一看。上次正值闭庙祈福,还没有机会赏识。杨德泰面上带了点沉吟,他私心并不想出门,就怕暗地里叫张大红的人看见了,惹得麻烦。可他又不愿意就这么拒绝遗光。毕竟,女人是要哄的,在找人这事上,他已经一再敷衍了,若是这点小事还要推脱,属实不够大气。他正权衡着,却叫遗光看了出来,这蕙质兰心的美人儿一笑,善解人意的说想来我外出多有不方便,若是又让匪徒碰到了,无端生麻烦,是我不懂事,杨公子别放在心上。杨德泰望着遗光那一双幽露般的美眸,心里电转过念头男人立世,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大不了张大红找上门来,何必这样畏首畏尾。一念起,口里干脆的应和下来。今日是开法会的第一天,据说请的是是大名鼎鼎宣城弘愿寺的主持慧远。自凌晨花戏院外便红星点点,绵延不绝。到了清晨,四地八方的香客都涌了过来,整座花戏楼香烟缭绕,几成人间佛国。杨德泰出门时候叫事情绊住了,便吩咐人先将遗光送过来。到了门口,人山人海,纵然杨家一早打了招呼,一时间也进不去。车子在角落的小巷里停了下来,司机汇报先去前面看看,遗光点了点头。等他人走远了,她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说,肚子饿了想吃碗咸豆花。小丫头点点头,开了车门要下来,却不成想遗光也跟了下来。”小姐,这里人多,你在车子上等就好了,我会很快的。“她望了眼拥挤的人群,淡淡道”坐在车子里太闷了,下来透口气也是好的。”丫鬟无话可说,又看了眼随从的青衫,心里安定了一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店家麻利的上了碗豆花,青衫们把持着桌子,将众人隔离开来,遗光大大方方的坐在位子上悠哉吃着豆花,仿佛浑然不在意那些探究惊艳的目光。“哎,你过来。是你……”角落里一个小叫花目瞪口呆的看着遗光,后者目光温和的注视着他。相比起来,那些青衫的眼神却不太友善。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小姐,您叫我。”这小姐走近了看,更是美丽的令人屏息,他有些别扭的绞着衣摆,缩了缩自己露出脚趾的布鞋。那可是前天在大户人家后门捡的,虽然破了,可也是布鞋,不知道多少叫花羡慕他运气好呢!大美人的声音也温柔动听极了,“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瞧,可是肚子饿了。豆花喜欢吃吗?”他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等捧上了碗,喝上了鲜香滑嫩的豆花,心里还觉得有不真实感。他一面吸烧刀子。”她用酒沾湿了一团棉花,掀开衣服往遗光胸上擦,仔仔细细都擦过一遍后,便将掌心朝烛火上凑去。陆金微微睁大了眼睛,见张稳婆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瓷瓶,倒出许多菜籽油,快速搓着手便朝遗光胸口捂去。她的手刚一碰到胸部,昏迷中的遗光便尖叫着弹跳了起来。陆金一愣,便见张稳婆示意他牢牢压制住遗光。掌心该是极烫的,那样娇嫩的地方,想来会受到怎么的痛楚。好半天,张稳婆移开了手,那灼人的热度也随着室温渐渐冷却。陆金发觉遗光慢慢的安静下来,他稍稍挪过头去看她恢复安恬的睡脸,余光看见那对挺立的胸乳,原本是和她身上皮肤一样雪白的颜色,现如今呈现烫熟了一般的红,有些地方还泛成紫色,肿胀的不像样子。他不忍心再看……张稳婆又走了过来,一边往掌心倒着药油,一边解释:“她应该本来奶水很多,现在好几天没吸,奶水都堵在里面了,所以才会这么严重。等下我要把她的经络通开。会很疼,你可千万要把人抱住了,要是她一挣扎,我手下失了轻重,捣坏了都有可能。涨了这么久,奶子现在可脆弱。”她神情严肃,并非是危言耸听,陆金点点头,双手撑住了遗光的肩膀。一股大力将遗光从黑甜的梦境里攥了出来。紧接着,丝丝钝痛像藤蔓慢慢的围裹住了她,意识被唤醒,迎接她的却是一波接一波如潮水般逐渐升级的疼痛。“啊……”她痛的猛然弹跳了起来,却被两股大力死死的禁锢在了原地。没有丝毫缓冲的时间,又一阵尖锐的疼痛汹涌而至。“妹子,你忍住,这是为你好,不然你这对奶子可要保不住了!”是谁……是谁在说话?她仰起头,模糊的视线两张面孔在交错着。一会儿好像陆金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个陌生的女人,她张了张口,想说着什么,最后,嘴里只发出声“唔……唔”的声音。大股大股的冷汗从额头,脖颈,背后渗出来。她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陆金甚至觉得抓不住了她了。他一错不错的看着她惨白的脸,觉得那张失血皴裂的唇仿佛在朝他微笑。他的眼睛又酸涩的睁不开了,这一次没有手去揉,那液体便如同失禁了般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混着她的眼泪,合入了汗水里。遗光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等待屠宰的牲畜,被拔出羽毛,带出淋漓的鲜血。知觉逐渐恢复,疼痛的源头被找到,是她的rufang。被捏弄着,每一下,都像是将破碎了的东西糅合在一起,然后,再一次的摔碎。疼痛仿佛深入了灵魂。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在颤栗着哭泣,无处可逃。“嗬……嗬……”她已经倒喘着粗气了,看不见,浑身无力,像钻进了一个箱子里,到处都是密封的,她什么都抓不住,只有疼痛,追着她,如影随形。她迫切的想要抓住点什么,让她觉得有些真实感。陆金只觉得手腕一疼,他撤过头,发现遗光的手指正死死的抠着他,指甲将麦色的皮子划的支离破碎,皮rou翻出来,涌出丝丝鲜红的血液。他没有制止,倒是引得张稳婆看了一眼。遗光好像找到了依靠,渐渐平和了下来。可随着张稳婆换上了箅子一样的疏通工具,那梳齿般的尖端稍稍用力刮过肿胀的胸脯,便好似遭受了酷刑般再次狂躁了起来。她已经无力喊叫了,只牙关克制不住的发出磕磕的声音,随着张稳婆手下力气的加重,也一次次的咬紧,唇角的皴裂又渗出血丝,像涂了口脂,诡异的红艳。遗光再一次重重的咬合的下来,牙齿却没有磕到彼此,温热的皮rou承受了冲击,她像是发泄一般,咬开了肌理,铁锈味充斥了口腔。好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她花瓣一样的唇蠕动着,安心品咂这鲜活的液体,唇角也渐渐放松,仿佛得到了力量。张稳婆收了手,看这后生将虎口塞进婆娘的嘴里,女人的手又死死抠住男人的手腕。两处都流出通红的血,那男人却笑起来,看着女人睡着的脸,说不出的心满意足。”傻子诶……”她摇摇头,叹息一声,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天光既晓,昏沉沉醒过来,耳边雨声滴滴答答敲着石板。身体沉重的厉害,好像被石碾子压过一般,可胸口却是久违的舒畅,好像乳腺恢复了通顺,乳汁被熟悉的力量引导着流向奶孔。她呻吟一声,轻轻的睁开了眼睛,胸口微麻的吸力消失了,视线聚焦,一颗黑茬茬的头颅自她胸口抬起来。遗光一惊,陆金对上她的视线,麦色的面皮瞬间红起来,他张口想要解释,一缕淡褐色的汁液却从嘴角滑落下来。………………让我来搞搞感情戏。黄河“我……”咳咳咳话没开口,便是一阵激烈的咳嗽,等陆金缓过来,他麦色的面皮已经通红如枣了。两人目光一触,又飞快的分开,遗光朝下一看,自己白馥馥的大奶直挺立着,一只奶尖儿被啜得胀大,红樱上水泽光亮,是他的口水。多么羞耻……她惊呼一声,扯过被子翻身将自己紧紧裹住了。“我……”陆金反应过来,腾的站起,看着遗光蜷缩在床上的样子,手足无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透入的阳光,遮挡下好大一片阴影。“呆头呆脑,像只大熊!”陆金转过身,张稳婆手里端着碗汤,站在门口满脸打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往脸上奔涌,耳朵砰的烫得惊人。陆金握了握拳头,感觉自己手脚终于活了过来。忙走过去,接过了那碗汤。张稳婆并不走,反而坐到遗光的床头,“妹子,当了娘还羞嘞。我又没见到,叫你汉子吃口奶怎么了……”稳婆为了生计,走街串巷,见多世井粗俚,干的又是与生殖有关的生计。人老树皮厚,在她看来,男欢女爱,再天经地义不过。遗光早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张稳婆爱怜的将被子盖在她单薄的背上,凑过去轻轻的耳语“羞什么,嫁了这么个好男人要笑呢。你奶水堵的太厉害了,只有成年男人吸的出。不然我就让我孙女替你吸通了。”她解释完,看见遗光纤长的睫毛刷过蓝花粗布的被单,颤了颤,天光照在上面,像是白玉蝴蝶的拖尾。张稳婆站起来,陆金还捧着那碗汤,站在角落里,垂着头,耳尖从茬刺的短发里露出来,红彤彤的。他也听到了那些话。这一对俊俏男女,看着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叫老婆子越看越爱。她笑眯了眼睛,心情愉悦,轻推了一把呆愣的陆金,努努嘴,轻声嘱咐“这个给你婆娘喝。”说完,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从鼎沸的状态冷却下来。那些躁动沉入水中,水面却并不平静。也不知过去多久,手里guntang的瓷碗渐渐凉下来,陆金一惊,回醒过来。看了眼床上盖住头脸的遗光,还是慢慢走了过去。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被子。低沉的声音唤着她“起来喝汤吧!”遗光眨巴了下眼睛,视线里都是黑暗,鼻尖却仿佛闻到了陆金身上的味道。他见她不动,迟疑着将碗轻轻放在了床头边“汤放床头了。我走了,你记得喝……”那碗褐色的汤汁,已经散发不出热气了。“喝了对你好……”他嗫嚅着劝了一句,再不知道说些什么了。门口传来一声轻磕,脚步声渐渐远了。被子里抖了抖,良久,钻出个小脑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朝门口的方向瞄了眼,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遗光确定他走了,坐起来。端起那碗陆金千叮万嘱的汤,一股淡淡的奶香混着rou的荤味钻入鼻尖。高烧退了,本没有胃口,可想起他临走前殷切的目光,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果然是没放盐啊!”她擦了擦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碗五指毛桃花生猪蹄汤乃是张稳婆的秘方,五指毛桃性甘微温,主益气补血,活络通乳。喝了三天,又让老大夫把脉,开当归四物汤,补气调血。足足修养了七日,遗光自觉得大好了,两人拜别了主家,一路北上往豫地而去。七月初,终于到了豫地与陕地交界的滑县。滑县地处濮阳,安阳,鹤壁三地接壤,往西600里进渭南,西南700里进商洛,中承转折,四通八达,仿佛一个缩小版亳州。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豫地不同皖地有从商的习俗。因地处华北平原,又有黄河流经。靠着这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滑县盛产冬小麦,号称豫北粮仓。时值七月,本该是酷暑的天气,但走在路上,北风扑面,好不凉爽。两人商量乘着这股凉风,不如多赶些路也好。北方地势平坦,乡间小路也格外宽阔,两边随意生长着树木。树叶都浓绿喜人,风吹过,发出哗啦啦动听的声音。远处望去,视线被割裂成淡蓝土黄的两种色彩。淡蓝的是天,土黄色的是大地和房屋。这里的房子和土地一样质朴,从泥土里钻出来,混合黄河的水,变成遮风挡雨的寓所,承载了生命,也诞生了黄河文明。陆金领着遗光走进一座泥巴堆垒的矮墙。两个人刚进去,树下围坐的一群人便将目光投到了他们身上。这一处叫连王庄,村子里王是大姓,祖祖辈辈都靠着连河沟种庄稼为生。村子里少有外人进来,乍然见到两个年轻的生面孔,大多人都用好奇又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没走几步,就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哪来嘞?”陆金笑了笑“叔,想去渭南,听说你们这里有羊皮筏子。”那中年人听他这话,上下打量他们一眼,视线划过两人风尘仆仆的衣裳,还有陆金磨损的布鞋,将捏在手上的烟枪凑近嘴里抽吸一口,缓缓吐出口烟气才缓缓道:“王老九家会这个,不过他在地里嘞。你们坐着等,人回来了,我指给你看。中不中?”陆金忙点了点头,那中年汉子领着他们坐到树下一张条凳上,便回去又加入了闲磕。那群人起先还有些顾忌,没多久,就完全忽视了他们的存在,聊的火热。陆金曾在辉县挖过三年煤,豫地方言大多相同,他不但会听,更会说。此刻,他将遗光放在树荫底下,自己坐出来些,装作发呆的样子,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进去。这些人是在忧虑庄稼的收成。地方志记载,自清以来,以归德府(商丘)为主,频受蝗灾,每每旱蝗交加,百姓苦不堪言。就上个月,归德又闹蝗灾,虽然未波及本地,可天灾如此,今年少雨,导致小麦灌浆,籽壳不饱满,多空壳。产量大大减少。眼见着收了粮,庄户们却难有笑脸。这几天又晴空响雷,刮东北风。东北风,是雨祖宗。老人看了便说要下长雨,这麦粒晒不透,便容易受潮。若是抽了芽,一年的收成要白费了。大家都是庄户,看天吃饭,今年年成不好,便盼着来年风调雨顺。可这天爷脾气捉摸不透,该下雨的时候不下,要晴天给你雨天。众人叹息一声,都面色不好。中间盘腿坐着的一个老者,光敞开白褂,从裤腰带上解下烟枪,朝石磨上磕了磕,一番吞云吐雾之后,在众人沉默之中,面沉如水的说出一番话来:“今年七月下雨,八月酷热,正好九月让蝗神产卵嘞。”他又吸了口烟,下了个结论:“明年只怕又要闹灾了!”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耷拉了眉眼,蝗虫过境,遮天蔽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民国二十一年也是这样,蝗虫过去,又发了瘟疫。死了太多人了啊!”现在是民国二十五年,不过过去四年,那惨痛记忆给人心里带来的创伤还未泯灭,所有人在白日里打了个寒战,有失去了亲人的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怕是河神发怒了呀!民国二十年就说要祭河神,你们舍不得妮儿,河神便降罪了啊!”老者说完话,低头装起了烟丝,又重新嗒吧嗒吧吸了起来。所有人陷入了沉思。空气静下来……远处传来嘚嘚嘚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动物踩在地上,渐渐的,愈来愈近,好像是朝他们这儿赶过来的。有人站了起来,扒着土墙往外望去。保长乡间道上,一匹青骡驮着个男人,两个兵勇扛着长枪跟在后面。领头坐在骡子上的男人颇有些不紧不慢,等进了村子,手下提醒一句,那男人才揉了揉叫太阳晒得惺忪的眼皮,打个哈欠,靠着手下的支撑下了骡子。“你们村长呢?”他岔腿站着,说一口带点方言的官话。围坐在树下唠闲磕的人早已经站了起来,陆金也随大流,他扯了扯遗光,叫她躲到自己身后,眼见着刚才抽烟的老人将烟枪往裤腰上一别,走出来。“李保长,恁怎空闲到俺们村哩?”叫李保长的中年男人,眯眼瞅了瞅那面带讨好的老人,并不搭话,反而伸手拨弄着身上的皮褡裢。那里塞着几颗弹子,他后腰上还别了把小巧的盒子炮,在阳光下闪着乌黑锃亮的光。村长面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他神色更加卑微,眼角隆起的褶皱深刻。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的猜测,这保长平日里都喜欢在县城待着,有什么吩咐也都是喊人让各村的村长亲自进城听他示下。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没有好事哩!李保长摆弄够了自己身上的装饰,才清了清喉咙,开口从归德上个月的蝗灾到上旬县里收到的征收粮,数量只有往年的一半。拉拉杂杂骂了一通,乡民们满腹委屈,却迫于保长的派头,不敢争辩。说了好久,他自己也觉得口干,环视一圈,连个水壶也没有。大太阳下,只一群晒得眯缝眼的乡民强撑着抬眼看他。面面相觑……这破落地方,人也蠢的要死。他强咽下口唾沫,觉得嗓门干疼。“长官听说你们村里世代守着黄花寺,有能人把式可以沟通河神。长官盼望明年风调雨顺,大家都好过个安生年。这件事情我已经替你们应承了。做的好,今年征收粮的事情就算过了,县里还会有大大的奖赏。”他背着手,露出来这里的第一个笑容。听了这话,在座乡民都保吭气儿(沉默),村长满脸愁苦,望着保长的笑脸,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开口“李保长,这事情俺们可不敢胡毬喷(吹牛)”他见李保长面色阴沉下来,急急说道“几十年没整嘞,这谁能说滴准?”他说话间,一个灰色的人影正从村口进来,顺着墙根悄悄溜走。“哪个?站住咯!”李保长一声爆喝,那人吓了一跳,立在原地,被从后头一脚踢翻在地。遗光吓了一跳,陆金拉住她的袖子,两人朝人群里又藏了藏。李保长踢了人火气却还没下去,在场的个个噤若寒蝉,怜悯的看着那人叫乡勇像拖狗一样扯起来。他的脸叫人捏着抬起来,虽然五官因为疼痛而挤压的变形,老村长还是一眼认了出来“王老九!”“你村里人?”李保长问道。老村长忙点了点头。“做贼了还是杀人了?不敢见人。”李保长拍了拍王老九的脸,后者发出痛苦的嘶声。“别废话。”李保长突然转身对着老村长厉声呵斥“别以为我不知道,民国二十年老沟庄领头办事,说好了一个村出一个。你们村人跑了,那以后,一连四年都闹蝗灾。这是河神发怒,惩罚你们戏他呢!这次你们必须把事摆平了,该怎么谢罪怎么谢罪。要是再日龙(搞砸)……”他冷笑一声,充满戾气的面容闪过一丝狠厉。“我饶不了你们。”放完狠话,那未收拢的阴厉视线睃巡过场上的众人,及至遗光和陆金身上,瞳仁一缩。他们有瞬间连肌肤都绷紧了,可后者只重重哼了一声,便调转方向,被兵勇牵着骡子朝村外去了。等那骡蹄声远去,众人才愁眉苦脸的小声讨论起来。“谁家能出人呢?”老村长正臊眉耷眼吸着烟,看见遗光和陆金还站着,眼皮子一掀。刚才拦路的那男人便走过去哄他们走了。陆金笑着道谢,装作不知道他们不想让他俩偷听说话,扶着哎呦叫唤的王老九朝村子里走去。及至他们一行人走远了,老村长眉毛结成了个疙瘩,听了一耳朵吵嘴的话,一声怒吼“好了,今晚各家出个人,去俺家开会。”众人静下来,他磕了磕烟斗,低声吩咐一句“叫老九把那两个外乡人早点送走。”顿了顿“开会的事情就不用和老九说了。”夜里,一灯如豆。遗光收拾好被褥,听见门梢一响,陆金走了进来。“怎么样?”陆金摇摇头。“那个李保长太黑手,老九叔后腰都紫黑了。怕是半个月下不了床。”“那咱们是要换一条路了吗?”陆金思索一会儿,温黄的烛光烧燎点亮他分明的轮廓,眉眼的暗影使他看起来深邃许多。“不用,我明天再打听看看。总不能这黄河滩只有他一个人会撑皮筏。”他抬起头,看着遗光担忧的面容,笑了笑“睡吧,都赶一天路了。”遗光点点头,转过身的时候却悄悄红了点脸庞。半夜里,王老九被疼痛惊醒,在被褥里低声呻吟。冷清的房间,门扉阖动,走进来一个擦着眼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