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炼狱
就在思无邪认出对方乃明和剑宗真传弟子之时。 后方，却响起了惊呼声。 他转身看去，讶异地看见几个不认识的弟子驱使着法器，杀向了后方凡人所在的区域。 他们都还只是凡人啊！ 可也正因为他们是凡人，在这种场面上，才显得更可悲。杀谁不是杀，杀这些无力反抗的人，让自己尽快进阶成为紫色尸种不是更好吗？ 也许这种事迟早都会到来，可那名偷袭者，却提前引发了人心的恶念。那微不足道的良知，在生死之间，早早糜灭了。 有人试图阻止，但更多的人，返身向后，向同伴举起了刀。 仁慈，对于魔修而言，就是个笑话。 可就在这些凶器即将落在那些凡人身上时，天空中的黑袍面具人一挥手，一个巨大的铁笼轰然砸落下来，将所有没有修为的凡人关在了里面。 原本打向凡人的法器，也丁零当啷落在了铁笼上，铁笼分毫无损。 “轰隆”，又是一个铁笼关住了秦国人方向的凡人。 黑袍面具人开口了，“继续。” 广场安静了一会，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再挥手，两个铁笼急速向着广场中央靠拢，转眼就结合在了一处。 “凡人有凡人的战斗，你们这些有修为的修士，不必理会。”黑袍面具人补充了一句，便沉默不语。 众修士醒悟，这是让他们别对凡人动手。而那些凡人，同样醒悟过来，这是让他们凡人之间互相厮杀，虽然没能免去灾厄，可是敌人却少了那些修士，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知道是谁再次出手，战斗又一次掀起。 思无邪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拿出火纹符石，这枚符石威力莫测，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一旦激发，恐怕这里面至少会死去三分之一的人，而他自己也能轻易完成尸种进阶，达到第四阶段的无色尸种。 他忍住了。 炼尸堂的尸种与明和剑宗的剑种，似乎都是为门人弟子修行准备的奠基种子，可这种尸毒形成的诡异尸种，很明显属于炼尸堂控制弟子的手段，他不知道里面隐藏些什么，更不想贸然进阶，和这等魔道大宗牵连的越深，就越难脱离掌控。 “我只要紫色尸种就行了。” 思无邪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他要的，只是让身上的尸毒停止发作，如果黑袍面具人所言属实，那么进阶一次就足够了。 至于无色尸种对修行的好处与优势，那不在思无邪的考虑范畴，有着粒子眼，他自问即便没有绝佳资质，也能很好的修行下去。 混乱的战场，已经不再是一开始的两国修士阵营，大部分各自为战，彼此厮杀，少部分相熟的组成一个小团体，可在这种大范围战场上，这些团体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甚至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飞来的法器打杀。 杀戮的气息浓郁了起来，空气仿佛也染上了血的味道，在血腥之气的刺激下，人们都疯狂了，杀红了眼，很多人就连自己已经进阶成为了紫色尸种都不知道，生死时刻，许多东西被忽略了。 理智，被疯狂取代了。 这就是成为魔修的必要历程吗？ 思无邪心底闪过这个疑问，他是数千人里，为数不多从始至终保持着理性的人。 他并未暴露太多自身底牌，魔修绝非爱好和平的修士，他们是豺狼，贪婪无厌，他们是火药，易燃易爆，他们还是恶鬼，凶神恶煞，一旦发现弱点，就会找机会夺走你的性命，占据你的所有。 在这种环境下挣扎求存，即便是天真善良的人，也会变的冷漠无情，凶残扭曲，人性，在这里只是野性的一种，一种奢侈品。 正道修士常道“魔修灭绝人性。” 或许这就是他们灭绝人性的原因，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的抉择。 思无邪早过了单纯善良的年纪，可良知依然存留，他从不做滥杀无辜的事情，即便知道紫雷剑只需要大量活人精血，便能恢复巅峰威能，甚至更进一步，他也没因此多做杀戮，而是用自身血液与真气来缓慢祭炼。 他一直坚信，他对得住今世的名字，思无邪，他本该没有任何邪念恶念的直至死去。 但是，为了生存，他还是生出了弑师的念头，并且做出了行动。如今被迫成为魔修，在这种魑魅魍魉的国度，在这从入门就充斥着杀戮的魔门之地，他还能坚守那所剩无几的良知吗？ 他能吗？ 思无邪眼中闪过挣扎，蓦地凶光大盛，左手甩过，雷鸣惊起，于空中带出一道紫色划痕，刹那间血如泉柱，冲天喷洒，顷刻间已割去三人头颅。 与此同时，右手扣住的一块符石，也骤然散发出耀眼光芒，那是一扇金色光门，符文流转，牢牢挡住了三件突袭而至的法器。 正是刘道乾曾经使用过的金门符石。 紫芒回绕，盘旋在身边。思无邪感觉到颈部一阵发烫，扯开衣袍，那已经侵入左心的尸毒，诡异收缩，不断收缩，最终在咬洞处形成两个奇特图纹。 ——牛角一样的图纹。 图纹散发着微光，紫色血管清晰可见，蠕动着，恐怖无比。 在思无邪惊疑之际，奇特图纹忽然反哺了一缕精纯魔气掺入真气之中，这魔气十分精纯，和自主吸收的有些不一样，它并没有蛮横霸道侵蚀素霓真气，而是泾渭分明，安静地呆在经络间，随着真气的运转被动挪动。 没等思无邪反应过来，那形似牛角的图纹又散发出淡淡烟雾，紫中掺杂了一些墨绿。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尸气。 紫绿色的尸气飘荡在上身周围，淡淡的，大意之下还真难以察觉。 整个过程约莫十秒，思无邪一边借着金门符石抵御危机，一边往后退着。先前设定好的目标实现了，他毫不犹豫的开始走人。 按照黑衣面具人的意思，他已经暂时止住了尸毒爆发的危险，现在只要回到最初的木屋那里，他就能选择其中一篇法诀，正式加入炼尸堂。 三篇法诀，毫无疑问要选择魔元鼎，这是解决魔气威胁的法诀，但如果他修行了，也意味着他真的就成为魔修了。 事到如今，是不是魔修还重要吗？ 趁着脱离战场的中心范围，思无邪立马抽身疾退，金门符石效果还在，这毕竟是他亲自铭刻了好几层的复合符石，放在外面，价值上千枚灵石，还不一定有的卖。 零零散散的攻势追着思无邪打了一阵，就再也没有人理会他了。广场上景物飞快倒退，他看见了铁笼中软绵无力偏偏真实残酷的厮杀，就像黑市拳台的大混战，一脸盆污水，里面装满了泥鳅，许多人永远倒了下去。 回头望去，有许多人满足了进阶条件，身上也散发出微光，只是因为处于战场中，微光被各种光芒掩盖住，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 距离近了。 眼见得再有几百米就到了传送黑门，思无邪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让开。”他对着黑门前一动不动的人影说道。 思无邪眼睛眯起，屈指一弹，紫雷剑奔雷般疾射，途中雷光闪耀，把那个人影照亮了。 看到人影那一刻，思无邪也惊讶了下，因为那是一个没有了头颅的尸体。修为不到，没有了头颅基本就是死了。所以那肯定是一具尸体。 通往木屋的传送门被无头尸体挡住了。 紫雷剑电闪而至，雷光过后，尸体被切割成了三段，可是思无邪依然没能顺利进入传送黑门。 因为在他的前方，四周，悄然间竟然围拢了一大批的尸体。 那是先前战死的两国修士，不知道受到什么力量的驱使，再次站了起来，并且试图围剿离群的思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