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往事

    林欢刚下电梯，还没来得及惊艳亮相就被谢槿桦截胡了。

    穿着常服的他少了点冷意，多了些烟火气。

    他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向林欢时瞬间就柔和几分。

    少女一袭明艳似火的衣裳，眉目温婉，梳着流云髻，着一只蝴蝶步摇。

    平时不着粉黛的素容此时娇美动人，宽大的裙裾遮住了双脚，每走一步都只会露出一点绣花鞋的前端，气质仪态都仿佛从古代走出来的闺阁小姐。

    谢槿桦想，果然，无论再飞扬的衣裙穿在她身上都会变得温柔规矩。

    明明给她穿这套是想看她恣意的模样的。

    她走到谢槿桦面前，步步生花：“你怎么来啦？”

    林欢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怎么说也是差一点就上床的对象，着实有点尴尬。

    谢槿桦低声应下：“想你了。”

    他抓住步摇的流苏，说：“衣服很适合你，很美。”

    林欢眨了下眼，听出了话外之音：“这套衣服是你的？”

    梅梅在身后悄然飘过：“欢欢，没办法，谢总给的太多了。我先去吃早餐了，你们先聊。”说完她就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她在心里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谢总居然在追欢欢，可是不能告诉别人，谁懂啊？谁懂！

    餐厅到电梯那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暂时没有人看见他们。

    林欢抚了下耳边的鬓角，叹了口气：“谢总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不知是不是因为穿着古装的原因，她说这话时不经意间就带上了古人说话的语调。

    “不这样，你怎么肯穿?”谢槿桦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确实，如果是谢槿桦让她穿，她肯定会直接拒绝。

    门口停了一辆商务车，是很低调的那种款式。

    “这三天你都跟着我。”谢槿桦和她一起坐在后座，司机在前面开着车。“住我的别墅。”

    他停顿了下：“靠海，很美。”

    林欢无奈地看着他，只能说“好”。

    车开的平稳，最后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镇，颇有江南烟雨的气息。

    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林欢热烈的红色在这白墙灰瓦中格外显眼，仿佛跳跃的火苗。

    这边人不是很多，确是很有意境，二人走在屋檐下，仿佛穿越千年相爱的眷侣，一眼万年。

    但还是吸引了几个年轻人驻足观看，拍了照片。

    “这小jiejie也太美了，真的好像电视剧里的将军府小姐啊。”

    “她身边的人也很帅啊，太般配了。”

    听得林欢脸颊微红，却也没有反驳。

    走着走着，林欢抬起头问：“我们去哪？”谢槿桦的手心很大，很凉，让她忍不住想要捂热他。

    他依旧是那副神色淡然的样子：“带你见个人。”

    于是两个都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就这样执手漫步在青石小路上，气氛异常和谐。

    直到走到一户大院，谢槿桦才停下脚步。

    上面的牌匾还写着“谢宅”。门栓已经有些生锈了。

    谢槿桦拿出钥匙推开门，是四合院的样式。

    院子看起来很有年代感，让林欢意外的是，柱子和地面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经常打扫。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正值深秋，落了满地金黄。

    林欢跨过门槛走进去，跟着谢槿桦来到一间偏房，里面立了很多牌位。

    是祠堂。

    谢槿桦一进去，身上的所有锐气都收敛，眼里也不再冷然，只有沉默。

    林欢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谢槿桦插上香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低着头，声音沙哑：“阿嬷，我回来了。”

    “阿嬷，我过得很好，事业也有起色了。”

    “虽然比不上父亲的企业，但是我的公司也逐渐壮大，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阿嬷，你在那边还好吗？”

    林欢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突然就觉得他一点也不过分了。无论是喜欢看她失控的恶劣，还是前天私自闯入她家的意外。

    这是她认识他以来，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男人身上所有的锋芒都被收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沉重。

    她想抱抱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说：“阿嬷，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她叫林欢。”

    “我把她带过来了，给你看看。”

    “是不是很美?”

    林欢步摇上的流苏晃了晃。

    他在说什么呀？

    谢槿桦从蒲团上站起，拉着她来到其中一座牌位面前：“阿嬷，你看，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桌上的烛火跳动，仿佛真的在回应。

    他执起她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林欢，我在阿嬷的灵前起誓，此生只爱你一人。”

    “……”林欢微微愣神，看着眼神炙热的谢槿桦，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有银杏叶透过窗棂，落了满窗。

    谢槿桦见她不回应，也沉默下来，眼里的情绪被他隐去。

    他说：“走吧。”

    他带着林欢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又是人前清冷淡漠的模样。

    林欢抱着自己的膝盖，想了好一会，才问：“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谢槿桦点点头：“嗯。”

    “为什么呢？”林欢不解，眼里充满疑惑，“一见钟情?”

    “嗯。”他一只腿弯曲，手肘撑在上面。

    说实话，林欢其实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心本就复杂，如果因为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把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很不理智。

    不只是爱情，她对任何人都会保留一份距离，从不会轻信他人。

    包括情亲。

    谢槿桦从地上拾起一片银杏叶，突然绕过了这个话题：“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林欢歪着头看着他，抱坐在一团的她活像一只火红的小狐狸，有了女孩子的朝气。

    他淡淡的说：“我们家以前还没发家的时候，住在这个小镇里。父亲母亲忙于事业很少回来，一直都是阿嬷带着我。”

    “阿嬷对我很好，谢芸总是气得跳脚，指责阿嬷偏心。”

    “阿嬷就会哄她，直到谢芸觉得自己才是阿嬷心里最重要的人才肯罢休。”

    “我小时候很喜欢恶作剧，很多小孩都被我恶搞过，但是这些阿嬷都不知道，谢芸也会帮着我瞒住她。”

    “后来家里越做越大，我们全家都搬去了都城，阿嬷不肯来，说要守着这里。”

    “阿嬷留在这里，被别人编排，被人说家里儿子不管她，抛弃她。”

    “那些被我欺负过的小孩都来捉弄她。”

    “阿嬷过得很不好，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每年只给她打钱，从来没回来过，他们太忙了。”

    “我18岁那年，阿嬷死了。”

    “她那时正在河边休憩，有人把她推了进去，淹死了。”

    “那个人还不知道阿嬷已经死了，他还在嘲讽她，耻笑她。”

    他眼里都是冷意，他说：“林欢，我和我的父母都有罪。我父母对她不闻不问，才导致阿嬷被非议，是我招惹了那些人，才害的阿嬷被淹死。”

    所以，那些小孩和非议的人，都被他私底下报复了。要么惹上混混被切断手指，要么成为瘾君子，妻离子散。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我和谢芸都因为这件事和家里闹翻了天，再也没有接受过家里的任何资助，学费、生活费都是我们亲手赚的。”

    “可是这些都没有用，阿嬷回不来了。”

    林欢听着，心都揪成了一片，她想安慰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看着他眼里都是对他自己的厌弃，很难受。

    她抱住他：“这不是你的错，坏人做的事，为什么要你来承担?”

    “这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事情，谢槿桦，你不要把他归结到自己头上，不要这样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