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外生枝（一）
节外生枝（一）
此时的陆绫正在地宫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完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看着气喘吁吁的小菊，她似乎也被感染了，整个心悬停在了嗓子间，“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小菊一脸感慨，有些手足无措。 “那就长话短说。” “短不了哇，公主。” “那就从头说！从我们昨天分别的那一秒开始说起！” 小菊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低声复述起来。 原来小菊之前一直是外城的侍女，很少有机会进入到内城，但自从陆绫将她传唤过来后，她的身份地位完全变了，直接获得了阶级跃迁。新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更何况她还被地宫侍卫百般叮嘱不可以将公主的消息透露给外界，这就导致她很被动，转悠了好几天还是不熟悉地形，也没有一个能融入的团体。小菊还记得就是因为迷路误打误撞进了后厨才跟公主相识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路痴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她谨遵陆绫的吩咐，这几天唯一做的事情就喊住一切路过的人问东问西，无外乎这里怎么走，那边怎么去。今天在后山晒太阳，明天在河畔望水流，到了一个地方也就停下转悠来片刻，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地点。 探测手环的反应，明明是个非常简单的任务，她却做出了一种间谍刺探军情的神秘感。 这一点主要体现在脸上。 因为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信赖，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她坚信公主这么做必有其道理，导致小菊去哪儿都神色严肃，满脸凝重，时不时看看四周，又警惕地瞅瞅自己的手腕。 这神态与其行动轨迹给人鲜明的反差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要去哪里，怪神秘的。 时间一长，很多人都撞见过这个特殊的身影。这使得小菊在内城的形象就变成了——这新来的侍女怎么不干活整天就游手好闲一脸严肃的瞎晃荡。 不过那些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帮到公主就好，小菊坚信自己背负的沉重使命感。 这么一想，她神色更加凛然了。 然后就在昨天，小菊像往常一样按照陆绫的吩咐在王城内转悠。路过护城河畔的时候，一道黑影猝不及防闪现在身后，紧接着她整个人凌空而起，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稳稳坐在了附近一颗参天大树的枝干上。 她不仅路痴，还恐高。小菊有些凌乱，望着十几米远的地面，脑子有些发晕，刚想开口呼救就被身后的人死死捂住了嘴巴。 “嘘，别乱动。”后背抵上一堵温热的胸膛，陌生的气息入侵让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可随后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对准那只碍事儿的手就狠狠咬了下去。 对方闷哼一声，疼痛挤出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她扯着嗓子就放声大喊，“来人——” 牟足了劲儿的呼喊在下一秒戛然而止。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猛地被往后一扯，牢牢抵在了树干上，一双带着威慑的眼睛出现在了视线中。 咫尺之间，强势的气息压得她不敢再乱动弹。 树叶颤动，浓密枝叶将二人掩盖地死死的，没有人能注意到上面的动静。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问些问题。”面前的男人压低着声音，将挣扎尽数按在了身下。 意外的，这是张年轻又清冽的面孔，挺立的五官下影射着淡淡的傲慢，流苏耳环随风飘扬，领口的宝石项链在阳光下散出耀眼微光，举手投足间有种气宇轩昂的盛气，是一看就只会正面决斗不屑于暗杀的那种人。 话语里确实没有迫害与侵犯的意味，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后，惴惴不安的心慢慢缓和下来。一想到这是南国内城，自家领地，高手云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惊慌便在揣摩中逐渐消散了，仅留下一丝警惕。 “不要叫，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可以？”利索的语调夹杂着丝丝命令的意味，居高临下的姿态一览无余，这种口吻让小菊听起来极为抵触，但她还是迫于形势点了点头。 男子满意颔首，向后拉开了些许距离，感受到压迫在身体上的重量缓缓抽离，她松了口气，揉着被压痛的关节，偷偷打量着对方。 片刻后，男子缓缓开口，“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关你什么事儿啊。” 这猝不及防的语气让他一噎。 不是说好了问什么答什么吗。 其实小菊也被自己的回答吓了一跳，她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心中所想给念叨出来了。 这也不怪她，身为一名被委托了重任且毫无进展的新进侍女，正在为任务发愁，此时又恰好有人出现打断了她工作，惊吓平复后自然而然就开始心生怨气。浪费的这点时间，够她再跑一个地方了，虽然截至目前为止手环都没有亮过，不过她丝毫不气馁。 况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明明是他有事相求，怎么好像自己是做错了事被盘诘的那一方。 望着一脸抗拒的小菊，男子眼神闪过丝丝诧异，似没预料到对方竟敢跟自己这般对话，只见他又扬了扬下巴，眼神锁定了她戴着的银色手环，“这是南国公主的东西吧？怎么在你身上？公主在哪？” 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在她心里激起一阵反感的涟漪。 小菊暗暗反思，莫不是公主交代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了？不应该啊，她这段时间除了问路之外就没跟任何外界人交谈，一门心思扑在任务上，自认为保密工作已经做得够好了。 面对狂轰滥炸的质问，恪尽职守的她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你不应该先自报家门？” 要是搁以往小菊可不敢用这种口吻跟人说话，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获得了阶级跃迁，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要是在外面软弱受欺负了，丢的那都是自家主子的脸。 这么思索着，小菊身子一挺，头一昂，学着对方高傲的样子撇了一个眼神，有模有样，“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气势到位了，就是行为上还差点意思，横冲直撞的语调跟老老实实不敢轻举妄动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反差。 “整个内城就你最闲。” “我可忙。”小菊这话不假，她这段时间跑了快半个王城了，每个角落都遍布她的足迹，就跟旅游景点打卡似的。 “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人能不引起注意吗？”男子俯身凑近，眉间紧蹙，语气中多了一分强迫，“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寒芒乍现，一股凉意逼了上来。 小菊明显能感觉此人的实力之强悍，可一想到公主满是期盼的眼神，她便一咬牙，昂首挺胸道，“你到底是谁？” 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其实刺儿挺多。男子迟疑片刻还是松了口，“我是一名影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甲。” 小菊气笑了，“你的衣着打扮跟影这个字可没有半点关系。” 招摇过目，巴不得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对付你又不需要什么伪装。”他像是在很认真的解释这个问题。 “听你这名字，你们是不是还有乙丙丁？” “嗯，甲乙丙丁，我们是四兄弟。其他三个在我们公子身边，我负责找到南国公主。” 这名称起的还真潦草。 不过，他果然是冲着公主来的，小菊内心打起了十足的警惕。 “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影卫挑了挑眉，略显不耐。此人举止非常傲慢，目中无人，身上的宝石靓丽绚烂夺目，二者的穿着在对比之下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菊一边腹诽一边撇了撇嘴，“公主……不是逝世了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影卫：“你跟公主什么关系？” 小菊：“不熟悉。” 影卫：“你最近在找什么？” 小菊：“单纯放松心情，在王城散散步。” 影卫：“你戴着的手环哪来的？” 小菊：“捡的。” 影卫：“……” 影卫：“哪捡的？” 小菊：“……” 小菊愣了一秒，显然还没有编好地点，她思索着应该怎么说能让对方彻底打消疑虑，也就这一秒的迟疑空挡，男子眼眸闪而过顿悟的光。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嘴边抿起一抹笃定的笑容。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搜寻公主的下落，但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当然，假死一事骗骗别人可以，瞒不过我们。“影卫甲摸索着下巴，缓缓道出心中的猜想，“那就意味着，公主可能失去了人身自由被圈在某个地方。我家公子说，这手环对南国公主的意义非同小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更应当贴身保存，而现在，她轻易地就交给了你……你是她信任的侍女吗？” 嘴唇一张一翕，小菊额头逐渐冒出了冷汗，高高扎起的丸子头都蔫下了一半。她这才发现对方在找上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将情况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公主被关哪里，遇到了什么麻烦？” 小菊吞咽了下口水，哼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语毕，她便紧闭嘴巴扭过头，将装傻充愣，将一问三不知发挥到了极限。 影卫甲见状深深吸了口气，整个脸都像是被乌云笼罩着，将本就不耐烦的神色衬托得更加阴沉。 面对那张写满警惕戒备的脸，他知道从对方口中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索性也不再逼问。 空气在时间流转中凝重起来。忽然，他衣袖一挥，浑厚强劲的手掌猛地冲她笔直探去。 耳畔掀起了一阵炸裂的气流，小菊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捂住了头，整个人蜷缩成团，死死咬着嘴唇，做好了绝不屈打成招的准备。 然而过了片刻，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呼啸在周遭的风也逐渐趋于安静，她犹豫许久，鼓起勇气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视野里，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张纸条，正递向自己。 “请将此物给公主。”影卫甲压抑着笑，口吻充满了新奇，似是对这种过度反应的嘲弄。 她这是被赤裸裸挑逗了啊！ 男子一开始出手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好好传递信物，此番举动更像是一种威慑，借此来宣誓他的主动权和地位，以达到警示目的。 小菊下意识的躲避也让一直强撑着的倔强伪装彻底破碎。在对方无声的试探中，内心的惧怕袒露无遗，窝囊和难堪融在心头把怒火蹭一下点燃，她差点没喘过这口气。 望着呼吸急促，气急败坏的女孩，影卫甲更开心了，连语气都欢快了许多，节骨分明的手带动着信纸上下晃动，催促道，“我不逼问你了，将此事禀告公主，她心中自有定夺。” 小菊抿着嘴，半信半疑地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心内泛起了嘀咕。虽然这人将她气得不轻，但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自己传达呢。 毕竟，在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来看，公主的事大于天。 思付良久，她还是伸出了手。 倏地，修长的指尖又微微向后一扬。 “对了。”影卫甲想了想又叮嘱道，“一定要告知她我没有恶意，只是奉命行事。要是公主真的被困在某地，我家公子有办法让她恢复自由，代价就是出来后请公主跟我走一趟。明日此时我在此地等你。” 说罢，他像施舍一样将字条一把塞进了女孩手中，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和高傲，那神情仿佛在跟她挑衅。等着吧，你家公主肯定会过来求我的。 啊！此仇不报非女子！ 轻蔑的眼神让小菊心里的反抗欲望到达了巅峰，即使她现在还是个战五渣，也十分很想冲上去跟他干一架，就算打不过，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刚刚开口，还未发出一个音节，影卫甲就像是预判了她的行动，轻撩头发，身形一闪，呼啦一声没了踪影。 小菊咂了下嘴，收回视线，愤愤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纸条，努力平复着心情。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目的，但是那一副嚣张地态度还真是让人信任不起来。 无论如何，还是得将此事尽快禀报给公主做定夺。 事不宜迟，小菊决定立刻动身。在一脸嫌弃地将字条小心收好后，她四下望了望，随后崩溃地呼喊着—— “那你倒是把我放下去啊！” …… 小菊费了好大劲才从树干上蛄蛹下来，落地的时候还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咕噜了好几圈，衣服沾满了泥土，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她吸了吸鼻子，将这笔账全部算在了影卫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