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当篝火熄灭之时莉莉丝在压抑下一阵颤抖，惊恐地坐起身。

    黑发少年担心地看着她。那身红色的精致衣物一丝不苟，衬托着他美丽的脸庞。

    「我……我做了个噩梦」莉莉丝悄悄擦干了汗水，回望少年。

    「看出来了，是因为今天的主人给的任务太沉重了是么？」那人抚平了她眉间的皱褶，对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说起来你梦到什么了？」他问道，回身整理起了床单，用着平常语气询问。

    莉莉丝木讷抬头，看着笼罩着两人的铁质鸟笼有些出神「我梦见我成了主人，用他教的方式调教着其他人」

    「哈哈」少年放下手中的枕头，笑着回身抱住了莉莉丝「那真是太好了，比起那个恶心的男人，我更愿意被你调教」他笑得没心没肺，没有注意到莉莉丝愈发惨白的脸。

    气味，触感，声音，环绕着她。令人感动的同时，心脏也在抽动着。

    「……真的是你……」感受着少年的怀抱，瞬间把她拉入温暖乡里。

    「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莉莉」少年疑惑。

    「永远……有多远？」对于他的感慨，莉莉丝缓缓开口问道。她上前抱住少年纤细的背脊。感受他瘦到快要硌痛她的肩胛骨，每一处肌肤都是那么熟悉而遥远，令人安心。

    「一千年够吗？星辰倒转，日月不变，现在就是永恒」方才还在鸟笼中的少年此刻忽然站在了笼外，他指着窗帘的缝隙，那里夜空无垠「比如星星就在那里，你可以永远看见它们」

    他怎么出去的？莉莉丝带着这个疑问也想要出去，可是笼子上着锁，她打不开。

    「你……你要去哪？为什么我没法出去？」

    「为什么想出来？」少年的笑得慧深莫测。

    莉莉丝的手从栏杆的缝隙中伸出，想要抓住什么，但无济于事「因为你在外面啊……」她说。

    少年的脸模糊不清，是一种主观意义上的看不清。莉莉丝心里明白他的模样，可是不愿意承认般地，使他始终模糊不清。

    「我是你梦里并不存在的人」少年歪了歪头，懵懂而无知。

    「不，不是的，等等」莉莉丝伸手试图抓住他的衣袖，眼看指尖就要碰到，可终究差一点「我是说，如果这是梦，你可以一直在这里吗？」

    少年没有给她回应，只是笑得很好看。他脚边的布料开始变得透明，直到整个人都像浸泡在虚无的泡沫中那样梦幻。

    「喂！」莉莉丝大声喊叫着挽留，眼泪滚落而下「如果我醒了！还会记得你吗？」

    少年不言，温柔地反握住莉莉丝的手。身体已经几乎透明「忘了我……莉莉」

    「等等，不要走！」莉莉丝握着他的手感觉到属于他的体温吼叫「菲！!」

    她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有限狭窄的天空中有流星滑落，少年消失不见，只留着莉莉丝空空如也，什么都抓不到的双手。

    莉莉丝睁开眼，世界光影朦胧，柴火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她起身发现雪神睡得很熟，衣着完整的她蹑手蹑脚打开房门，瞬间被室外冰冷的气温冻得清醒无比。

    「必须找到海茵茨和塞缪尔」握紧双拳，莉莉丝自言自语着。

    这样的危机在她以往的日子里不是没有过，但结局都是化险为夷。

    经过几处小屋，莉莉丝找到了暗淡无光的破败房子。她转过身望向窗口。在角落中蜷缩着的是她美丽的家人——海茵茨。

    他穿着粉色蕾丝裙，那是年代久远属于中世纪的少女着装。现在这条裙子燃烧了深红色的血渍，在月光中闪闪发亮。海茵茨右手握着小刀，鲜血覆盖了整条小臂，正从刀尖上一滴滴落下来。

    莉莉丝心中一紧，急迫地跳上窗台，却不小心踩到了窗框上的血迹，向前滑倒。

    「谁！？」海茵茨从睡梦中惊醒，紧握着匕首不断在黑暗中挥舞。

    化险为夷稳住了身形，来到他跟前的莉莉丝愣住。头晕的情况忽然严重，只好扶住断裂的栏杆，支撑身体，她觉得自己四肢冰冷，头脑的反应开始变慢。

    「不要过来，我会把你们全都杀光。然后自杀，你们休想碰我一分一毫」海茵茨说完抬起头没看到莉莉丝站在窗前。

    世界在摇晃，莉莉丝后退了一步，抓住断掉的栏杆。这根栏杆很长，一端是锐利的断刃。她推搡着刃口颤抖着把自己推向海茵茨，虚弱地开口「我来救你了……海……」

    海茵茨向后退开，右臂挥下，刀刃插进了莉莉丝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我！」他的情绪很不稳定，甚至可以说是视死如归。

    瞬间，锋利的刀刃让莉莉丝的手臂鲜血如注。

    「呜！」她吃痛，捂住了伤口。

    「额……？」海茵茨睁大眼睛，看到了她，手中的匕首也应声而落。他垂着手嘴角向下撇着，眉毛拧了起来，一双大眼睁着，里面泛起泪光。

    曾经他做了某件不该做的事时，或是想要逃避莉莉丝的责罚时，就是这副表情。

    「主人？……我伤害了你吗？」

    地板仿佛狂躁海面上的帆船，不停摇晃。莉莉丝依稀察觉到自己的手因为疼痛在不停颤抖。

    「不，没有」莉莉丝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远。方才的梦让她快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这应该就是昴口中的『具现化』。不过她知道菲是假的，是不存在的人。现在她只有一个信念——带着海茵茨和塞缪尔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莉莉丝低下头查看伤口，却看到从阴暗角落里爬出来的菲。

    「啊！！！」她尖叫着试图逃走。

    可菲正热切地看着她，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为什么忘不了我？明明我已经抛弃了你」少年问着，牙齿上覆盖一层亮红色血液。

    莉莉丝的手臂垂落下来，头向后仰去。世界的光明从她的眼前游走，黑暗降临。天可怜见，菲的利齿穿透了她的脖颈。

    「主人！」最后感受到的是令人安心的怀抱，莉莉丝失去了知觉。

    因为极地的缘故，羊蹄山的午夜十分黑暗。

    凛在和埃温尔住宿的房间中醒来，飞快地检查了附近。要问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他从心底对埃温尔产生了某种叫做「间隙」的东西。

    那个一直温柔如水的男人似乎在计划着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东西。计划中的内容太过强势，以至于凛认为这是不对的。

    他注意到了几个细节，旅馆里有牢固的橱柜，必要的话可以用来挡门。和旁边的房间没有门户相通。一张床靠在内侧的墙壁旁，能够清楚看到门口。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扇窗户，距离室外的地面大概有五米。

    也就是说，凭借他的身手可以轻易跳出这个桎梏，跑到外面的的小路上呼救。

    呼救……？

    拥有这个想法的凛被自己吓了一跳。埃温尔是自己的爱人，而如今却要用这样生疏的词汇作为自己的保障，属实可怕。

    他一定遗忘了某种东西，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仿佛思想中出现了一片空白，某个曾经被储备在哪里关键的知识被清空了。

    做好准备，凛坐在地板上闭起眼，让心神归于平静。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脉搏上。

    被遗忘的事情依旧没有回来，这时，又有其他想法侵入了他的意识。如果他对这一切的推算都错了呢？如果被埃温尔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一切将归于为零。

    莉莉丝与修的渐行渐远，是否因为埃温尔？埃温尔从中作梗是否早已存在？

    凛叹了口气，他渴望自己能够不必在睡梦中看到那些天使与恶魔的交战中去，希望有那么一次，自己可以梦到一些好的东西。但除了屠杀，他快要忘记其他的梦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