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烈女怕缠郎
50. 烈女怕缠郎
景淮就是最为显著的代表,他长得好,脾气好,学习能力超群,一点就透,还能自行总结后融会贯通,无限趋近于完美。 但陈雁霖总觉得哪里不对,觉得他瘆得慌,不像个真实的人,倒像是个超高能仿真的人形AI在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不过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景淮和她倒是很聊得来,对她的一些观念和理解都很支持,他们逐渐建立起了信任的桥梁。 陈雁霖试着引导他不再迂回逃避各种情绪,学着去接纳和感受,不以效率论证生活。 就在她觉得略有成效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导致这一切又都乱了套。 她出了车祸,左手被压在车门下,医生当即判定必须截肢,否则危及生命。 她虽然痛苦欲绝,但既然发生了也就选择接受,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于是缺席了这一期的训练营。 她出事后,景淮有空常来探望,时不时也会和她在微信中畅聊弦理论的深奥之处,也多亏景淮那段时间陪着她聊天,对她的情绪缓解也大有助益。 等她恢复得差不多准备再回去接手训练营,却发现景淮早已退出,自打她车祸后就没再来过。 那时候景淮已经升高三,她只以为是学业繁忙,就没多问,后来无意中知道些内情后她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那之后虽然过年过节还有她生日,景淮也会带来礼物和祝福,但就是再也没有踏进过培训中心, 他长大了,成熟了,沉稳有条理,言谈举止都无可挑剔,但陈雁霖在他眼里却看不到光,这也意味着她之前对他的引导都打了水漂。 “老师,好了,契合度很高,如果后续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景淮合上电脑,敛着眉眼,把疲惫藏得很好。 陈雁霖从小看他到大,又怎么会看不透,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好,过来坐,陪我玩一局。” 景淮坐过去,开了一局,轻轻松松带她躺赢,只不过多少有些急躁,赢了也并不享受。 陈雁霖太熟悉他有心事时候的状态,他们之间的默契是引导,而他现在遇上麻烦了,她自然得试着开解,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死胡同跑。 但看他脸色不好,她决定省掉那些理论部分,长话短说:“阿淮,是硅谷那儿的恐怖谷效应还没结束么?” 景淮放下cao控杆:“已经解决了。” 陈雁霖挑了挑眉,那就不是工作上的事,于是一击即中:“上次你说会带来的小姑娘呢?” 景淮嘴巴立马就被黏住,不作声了。 陈雁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懂景淮,于是把手机里的Eos唤醒,问:“Eos,给我放首节奏慢点的情歌。” 陈雁霖的Eos是个运动系的小男孩,还带点小傲娇:“行,等我一会儿,真是麻烦。” “那你别找啊。”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很无聊的搭腔,但陈雁霖却乐得眉开眼笑,喜欢得不行。 歌切出来了,缠绵悱恻,道尽情侣间的恩爱纠葛,景淮眼睛里的光在一点点汇聚,那是过往记忆的碎片,虽然被谈烟砸地粉碎,但却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快乐。 一曲终,陈雁霖问他:“阿淮,Eos是你设计的,连你设计出来的AI都懂得投其所好,你难道不明白么?” 景淮轻声喟叹,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她不需要。” 陈雁霖笑得更欢了,她好像从来就没见过景淮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看来这位小姑娘还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把他耍得团团转。 她告诉他:“你不是她,怎么就知道她不需要。或许她现在不需要,以后又会需要了呢,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就好比我,你不给我个Eos,又设置了一系列自定义的设置,我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喜欢傲娇的类型。” “阿淮,很多事你得去试了才知道结果。” 景淮抬起一双迷茫的眼睛,可是不对,他一直都是结果导向的,谈烟也说过,他符合微观世界的定律,回报确定了,才会去行动。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结果,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结果,又拿去试什么?被谈烟弃之如飘零的自己么? 陈雁霖知道他内心的理论世界正在急速重塑固有的世界观,她必须争分夺秒,立马赶在那之前抛出结论:“阿淮,我知道你习惯以结果导向行动。那我现在给你个结论,未来你的世界将会没有这个女孩,而她呢,可能也是一个人,或许会有更好的伴侣,感情世界不存在薛定谔的猫,既要又要是不存在的,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着你。” 景淮的瞳孔急速收紧,他尚在努力维系自己的体面,陈雁霖看不到那里头的天崩地裂,但能感受到透过座椅传来的轻微颤栗。 她又继续推进:“我是旁观者,不站在任何人角度看问题,所以不存在逼你去做选择。我知道你一向喜欢确定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而利益就是最直白的一种体现,钱,资产,公司,产品,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你的生活里充斥着效率,所有行为都带着目的,所以你的理解里所有人做所有事都带着目的。 所以类似像我喜欢打游戏,我们这儿还有几位老学究还就喜欢烧香拜佛,这些你都觉得是虚幻的信仰。” 景淮肯定道:“那不过就是对真实的逃避和失望,想暂时沉沦,脱离现实,制造一片头脑中的临时净土,但清醒过来还是要面对真实。” 陈雁霖含着笑:“可没有这些念头,信仰或者信念,你又怎么能说服自己起心动念,去推动事情的发生和发展。” “就好比没有现在的撕心裂肺,你怎么会知道自己其实很爱这个人,离不开这个人。” 陈雁霖最后抛出的结论像是一枚核弹,在景淮的心里炸出一朵窜天的蘑菇云,但他嘴上还硬挺着:“我没有撕心裂肺,我......” “哦,这样啊,那行吧,我只是告诉你个结论,只有行动才能打消不安,荒谬当道,爱拯救之,这话我从小就同你说。以前你没遇上,总觉得假大空,现在你身在其中,机会难得不如自己亲自去验证一番。” 景淮脑中是天人交战,但最终还是软了下来:“那......我应该怎么做?” 陈雁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他心里话逼出来了。 她虽然没经历过,但看过不少,信手捏来:“古话不都说了,烈女怕缠郎,要是个愣头青一股脑往前冲,倒是会让女孩不舒服,但迂回柔性战术不是你的强项么,不过你可不能太双标了,只准自己制定规则,不允许别人耍心眼,我看你啊就是欠,是时候让你尝尝挫败的滋味。” 景淮心里有谱了,站起来向她道别:“老师,我知道了。” “走吧,我也到饭点了。”陈雁霖扶着椅面缓缓起身,景淮过去搭了把手。 临出门前,陈雁霖喊住了他,又叮嘱了一遍,这次却是极其认真的:“阿淮,你做这行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人和AI的区别。” “我记得。” “你不在那个框框里,你有手有脚,有情感,有悲喜,有爱也有恨,战术可以迂回曲折,但对待人必须真心。” 景淮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娱乐室。 陈雁霖又坐回去,重新拿起手柄,这回笑得可更开心了:“我再试一把,今天被这小子耽误了这么久,都没玩尽兴,有时候啊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还是做个普通人最开心,想玩就玩,不用考虑这么多。” 景淮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掉进自己设定的局限,连最简单的道理也分不清,又固执地守着规则不放,于是变得偏执又谨慎。 其实挣脱开了,不就是那点破事,想那么多都是虚妄。 陈雁霖暗自感慨着,虽然不认识这位厉害的小姑娘,但她觉得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姑娘,碰上景淮这种一根筋的人一旦想通了,就会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只剩下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