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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书屋 - - 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他,但你不能打死他。”

我应该把这句话听进去的,但这时候我只听见孙晏鸣在院子里跑动的声音。他嘹亮的嗓门在寂静的夜晚中脱颖而出:

“呸!呸呸!姓孟的才不是我二哥呢!他爸爸是王八蛋、强jian犯,强jian犯的儿子也是强jian犯,我看到他就讨厌!第一个打死他!第二个打死吕新尧!”

在这一刻我一定很像我的父亲孟光辉,属于他的暴虐的情绪在我的身体内凶猛地燃烧起来。我听不进去我哥的话,马上反驳了他,我对他叫道:“你是我哥!我不要弟弟,我只要你!”

21石榴裙

我曾经看见孙晏鸣用粉笔在院墙上画画,然后挥舞着树枝,快乐地击打墙上的图案,嘴里念念有词:打死你,打死你。——他现在又在重复这一套动作。

我的突然闯入令孙晏鸣措手不及,他在我进门的那一刻表现得十分茫然,愣愣地望着我。几秒钟过后,我的弟弟也许预感到灾难的来临,突然像慌脚鸡一样朝孙月眉的方向跑去。

在孙晏鸣获救之前,我轻易地抓住了他。我将他手里的树枝折断,掐住他的脖子时,我弟弟吓得尖叫起来。

孙月眉这时才赶来伸出迟到的援手,她将指甲掐进我手腕的皮肤里,同时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捶打我:“你要干什么?放开他!放开!”

她真是明知故问。

孙月眉的捶打无济于事,反而让我想起一些过去的恩怨,就是这只捶打我的手,曾经将菜刀挥向我哥。这令我更加厌恶这对母子。

我当时的表现一定不像人,而像是毛林口中的“牲畜”,一心只想杀死自己的弟弟,并且不在乎跟我的继母动手。我甚至忘记了还有我哥。

胜利的天平原本向我倾斜,我弟弟脆弱的脖颈在我手里就像一条快蔫掉的花茎,吕新尧的出现却逆转了整个局势。

我哥命令我放手,他对我说:“孟梨,你适可而止。”

“我听不见!”我这样对我哥说,同时恼火地告诉孙晏鸣,“你太吵了!”

在我准备加上另一只手,彻底消灭我弟弟刺耳的尖叫声时,吕新尧毫不留情地抓住了我的两只手,他不再给我主动选择的机会,手指一摁,我就被卸去了力气,松开了孙晏鸣。

我弟弟张大的嘴巴里重新发出声音,就像坏掉的磁带又重新转起了圈。

他忘了自己不承认吕新尧这个大哥的事实,躲在了我哥身后,毫无负担地叫着“哥”。

孙月眉赶紧把孙晏鸣护在怀里,虽然她总是在背后指责自己的儿子,但吕新尧的出现却让她有了底气。她更凶狠地指着我骂道:“狼心狗肺的小畜生!孟光辉怎么不带你一起死!”

我想挣开吕新尧,我应该愤怒地瞪着他,然后吼他,可是我一开口气势就弱了。我听见自己可怜巴巴地哀求:“哥你放开我……”

“哥!你别放过他!”我弟弟用他的嗓门压过了我,尽管他刚才被我掐住了咽喉,发出来的声音却依旧嘹亮。

“你闭嘴!”我不许孙晏鸣这样叫吕新尧。

事后我回想起来,我想打死孙晏鸣并不完全因为他的口出狂言,更是因为我对他的嫉妒。我想要我哥独一无二的亲情。

我当着吕新尧的面踢了孙晏鸣一脚,我想把他踢出我哥的保护圈,可结果恰恰相反,他躲得更牢。

我后悔了。也许我不该踢我弟弟,至少不应该当着我哥的面踢,后面的发展可想而知,由于我的冥顽不灵,孙晏鸣在这场争宠当中获得了胜利。

我哥对我的处理十分决绝,他把我带回房间的时候,我终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潘桂枝口中的“凶”——那一刻我不是他的弟弟,他也不是我哥,我就像是一条胡乱咬人的恶犬,因为听不懂人话,所以被主人扔回了狗笼里。

我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湿的,在我仰头看向我哥的时候,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滚出来,那一瞬间我感到猛烈的伤心和委屈。我不敢相信我哥竟会帮着他的母亲和他的弟弟欺负我。

我哭过很多次,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哭是一件屈辱可耻的事情,因为这是在孙月眉母子面前——我忘了吕新尧也是孙月眉的儿子,其实我一直都是在她儿子面前哭。

我对我哥进行了激烈的反抗,但我怎么拗得过吕新尧?他的手劲那么大。

“你为什么想打死他?”在房间里,吕新尧注视着我,用那双和他母亲相像的眼睛。我突然真切地意识到吕新尧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他还是孙晏鸣的,亲哥。

这个姗姗来迟的、突然的认识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一如多年前那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我被双胞胎兄弟摁倒在田地间……我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孤立无援。

你为什么想打死他?我也这样问自己。因为你是我哥,他说他要打死你。因为你是我哥,他要把你抢走。

但我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而是答非所问地对吕新尧说:“你骗我。”

你明明说过,你是我亲哥。

我听见心里同时响起两种叛逆的声音:一个说,如果你是我哥哥,那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另一个说,如果你不是我哥,你也不要当其他人的哥哥。

长久以来第一次,我居然萌生出不想要哥哥的念头。

在这个夜晚,我望着窗外,看见远方的田野上摇动的禾苗,那时谁也不知道,一场天灾将要降临。我在一片风平浪静中想起了潘桂枝对我的诅咒。

我忘记了那是一个诅咒,我只对我哥喜欢女孩子,并且会对女人怜香惜玉记忆犹新,它就像田野上的禾苗一样在我眼前款款摇动。

我不想要哥哥了,可是我想要你。我想对吕新尧这么说,但我不敢说。

八月份,那一整月的天气都十分恶劣。白雀荡刮起一场台风,许多户人家搭的窝棚倒塌在暴雨中,家里一连停了几天电。孙晏鸣杞人忧天地问孙月眉:“天是不是快塌啦?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啦?”

我弟弟天真的忧愁却给了我灵感。我打伞经过摇摇欲坠的吊桥时,看见下面的水渠里奔涌的流水,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我发现过于踊跃的生命也在加速投奔死亡。

那时潘桂枝正在他家的屋檐底下叫喊,他的声音被雨声冲散,只听见重复的两个字:“塌啦——塌啦——”

我不知道自己脚下的吊桥已经不堪一击,正在度过它最后的光阴,直到离开它,才听清楚潘桂枝气急败坏的叫声。

“孟梨,你是不是有病?”他对我说,“桥要塌啦!”

潘桂枝的母亲曾经咒死了我的父亲,潘桂枝一定遗传了他母亲的嘴巴,在他说完这句话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