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书屋 - 耽美小说 - 夺嫡不如谈恋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梨木桌旁闲闲落座着一个一袭雪青色对襟襦裙的窈窕少女,此时她正毫不见外地随手拣起桌上茶点送入口中,品味一番后,目光中流露出直白的嫌弃之色。

“我本以为你这劳什子破殿得了一波赏赐后,日子能好过上许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么。”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黄莺娇啼,自来熟地说道。

沈惊鹤看着桌上空了大半的金丝党梅酥,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她这已是下人盛上的第二盘了。沉默了片刻,良好的世家素养还是迫使他强行将眼光从那碟点心上移开。

他看着眼前人与五皇子有六分相像的面容,试探地开口,“四皇姐?”

沈如棠随意挑了挑柳眉,应了一声。

“还认得人,倒也不是个傻的。”

沈惊鹤苦笑一声,心绪十分复杂。不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他所见的女子不是端庄贤淑冷淡自矜,就是眉眼盈盈笑里藏刀,哪里遇到过这般……

才思敏捷如他,竟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描述这位初次谋面的四公主。往先宫人只私下议论她任性刁蛮,但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初见,他却总觉得她骨子里自有一股落拓的傲气,就如同他自己一般。只不同的是,他为了生存将这份傲气慎之又慎地藏到心底,她却是毫不吝惜地尽数倾泻,不在乎繁冗礼数,只求随心所欲过得逍遥。

性烈而才高,往往难以被现世所容。身在皇家却仍能活得这般恣意,不可不令人惊羡。

沈惊鹤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拈起最后一块糕点,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将临到喉咙的劝阻放出声来。

算了,吃就吃吧。虽然这已是他派人从司膳房领的最后一盘了。

他有些心痛地挪开视线,直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甜食是他为数不多的喜好之一,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自己面前被消灭殆尽,还要被人心口不一地挑剔着,沈惊鹤难得有些小小的rou疼。

沈如棠用绢子抹净了指尖的糕点屑,看着自己新认回不久的六弟苦着一张小脸,“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怎么,吃了你两盘点心,你就舍不得了?难为我还特意从宫中给你精心挑了两大箱礼物,我看啊,还是赶早让人再抬回去吧!”

沈惊鹤自是听出了其中的玩笑之意,当下也起了玩心,顺着她的性子连连讨饶。沈如棠被他哄得开心了,笑着让手底下人将两大箱楠木书箱抬上来。

挥退下人,她走上前亲手将箱子打开,“原先我听闻你对弈赢了小五,他回宫后又将你天上有地下无地夸了一顿,便想过来亲自瞧瞧你的模样。只是又打听到你住的偏殿连把给客人坐的椅子都无,我又嫌地方空空荡荡没点儿人气,这才拖到了现在,你可千万别见怪。”

口中说着“别见怪”,脸上却是满满的理直气壮。沈惊鹤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叹着气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上前,却为书箱里齐齐整整摞着的卷帙书简一惊。

那楠木书箱外表虽朴实无华,其间却满装着当世旁人连寻也没处寻的种种孤本珍籍。文章礼乐、天象历史、鬼神志异……甚至连各地的风物地理都有所收录,纵使精心收集,这也绝非是一朝一夕之间便可汇集而成的。

“这……”沈惊鹤怔得不知该说什么。之前各宫送来的所谓贺仪在这份真正的厚礼面前有如珠玉在侧,刹时黯然失色。他前十六年皆流落宫外,一直苦于无法接触到当世真正顶级的文化。虽说还有前生的底蕴撑着,但是两个世界到底不同,若无新的知识傍身,他始终无法彻底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何样。

这份隐隐的忧虑一直被他深埋心底,甚至他早已暗下决心,起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收集齐经史子集好生拜读。如今自己苦求不得的东西被人悉心打点好送至自己面前,他顿时觉得自己宛若浩瀚深海中孤行的独木舟终于得见明灯,连飘摇风雨都已不足为惧。

沈如棠看到他毫不作伪的惊喜,知道这些卷帙的新主人也会好好珍爱它们,满意地眯了眯凤眸。

沈惊鹤此时才从惊诧中回过劲来,他的眼神满是感动与不解,“四皇姐,这份重礼,我实在是……你我不过初见,为何要这般相待于我?”

沈如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不过是相信小五的眼光罢了,他说你是可相交之人,那我便认定你可相交。如今过来一看,你倒当真没有让我失望。”

言罢,娇俏地一偏头。

“你可要将这堆书藏好了,若是小五找不到问起来,你只说自己没见过。”

“什么?”沈惊鹤大惊失色,“这是……拿的五皇兄的书?”

他一忍再忍,终是没有把那个“偷”字说出口,整个人却是站不稳似的往后生生退了一大步。人生的大起大落使他的表情有了一刹空白。

沈惊鹤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高高抛起后又重重地跌落,他捂住胸口,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他这位皇姐,当真不是端妃派过来摆他一道的吗?

沈如棠看到他的样子,当即毫不留情地朗笑起来。

“我说你啊,这么好骗,当心哪天在宫中都能被人拐走!小五早将这些书誊抄背诵过几遍了,它们放在房中也不过是落灰,倒不如送过来让你闲时解解闷。再说了,若不提前与他商量过,纵然我们关系再好,我又岂会拿他的东西自作主张?”

沈惊鹤一口气这才喘顺了,他苦笑着求道,“皇姐,你就别逗我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

他抿了抿唇,思忖片刻,唤来成墨命他将库房皇帝前几日赏下的一匣墨玉珠取来。这匣玉珠圆润温腻,质地上乘,是他偏殿中目前最贵重的东西。

将玉珠放在她面前,沈惊鹤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知晓这两箱书的价值绝非小小一匣玉珠可比拟,但如今我受了这等珍贵的馈赠,如若不还礼,心下却是愧疚难安。皇姐若是不嫌弃,还请把它收下吧。”

沈如棠瞥了一眼玉珠,抬起头来定定地瞧着他。

眼前少年的日子过得有多不宽裕,她方才逛着的那一圈可是尽收眼底了。

她傲然一笑,“不嫌弃?可我就是嫌弃。我不喜欢玉,你拿回去吧。”

沈惊鹤一愣,心下感动,面上却仍是坚决,“皇姐不喜欢玉,我这墨玉却非玉,故而也不算犯了忌讳,皇姐还是收下吧。”

“嗯?墨玉怎么就不是玉了?”沈如棠闻言不免愕然。

“皇姐且听我道来。”沈惊鹤笑笑,开始试图哄骗她收下谢礼,“如若有人命他的奴仆去买玉,奴仆买黄玉或青玉皆可。但如果他要求买墨玉,奴仆买了黄玉或青玉,只怕会被自己的主子斥责一番。假若墨玉就是玉,那么这人前后的命令应该是相同的。但若真是这样,为什么仆人的行为却会招致不同的后果呢?这样看来,要求买玉和要求买墨玉是不同的,那又岂能说墨玉是玉呢?”

沈如棠半张着嘴,怔怔地盯着他的口不断开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