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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传来热气,还有燃烧时的劈啪声响。 地下阴冷,一开始还觉得暖和,很快就觉得热了。 浓烟从棺材的缝隙之间透进来,原来杨寻不怎么会钉棺材,这棺材盖上了,还留有缝儿。 许观尘笑了笑,却被呛得直咳嗽。亏他方才还害怕棺材里没气儿了,放缓了呼吸,还憋着气。 再没有别的动静,大概杨寻也趟进棺材去了。 他与杨寻,好好的师兄弟,怎么就变成互相残杀的呢?许观尘不明白。 与萧启,好好的君臣,怎么到头来变成了一场骗局?与何祭酒,好好的师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许观尘都想不明白。 但是这样多人,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还是萧贽。 他从前就觉得萧贽阴鸷,很是嫌弃,不大喜欢和他一块玩儿。就算在他府上住着,也常常往萧启府上跑,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情。 之后萧启遇刺,他也不信萧贽,好武断地就给他定了罪,不容他辩解,一卷铺盖就走了人。 再后来他忘了三年的事情,怀疑与顾忌横在其中,他对萧贽也不怎么好。 才与萧贽签了婚书的人,过了个年就没了。 许观尘觉着自己对不起萧贽,不仅因为他待萧贽不好,还因为他害得萧贽年节还没过完,就成了个鳏夫。 民间有点不待见鳏夫,鳏夫要再娶,那也太不容易了。许观尘心想,萧贽啊萧贽,你也太惨了罢,偏生遇上我这混账。 热气将他面上泪痕与血迹都凝住,许观尘哭不出来,吐血的症状竟也止住了。 将睡未睡的时候,外边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 热气散去,许观尘身上渐渐发起冷来。 他试着抬手,在棺材板上敲了一下。 棺材盖儿竟然应声而开,轰然一声,被人推倒在地上。 差点就成了鳏夫的萧贽站在他面前,或许因为自己险些成了鳏夫,面色狠戾,眼神阴鸷。 虽狠戾阴鸷,萧贽的双手却是颤抖的,颤抖着把他从棺材里抱出来。 许观尘吸了吸鼻子,脑袋靠在萧贽怀里,却闻见很浓重的血腥味。 他含含糊糊地抱怨:“疼死我了。” 抱怨完,就睡着了。 许观尘受的伤不多,给毒箭扎了一个口子,手腕上几道被麻绳磨出来的红痕,还有就是杨寻掐了他两下,脖子上有两道痕迹。 处理好伤口,又灌了两口汤药,不见他醒转,只是昏昏地睡着。 大约是他身体情况特殊,当夜就发起高烧,烧得糊涂了,就开始说胡话。 一开始说胡话,喊的是“兄长”。 他兄长许问,十三年前就战死在雁北,要到哪里去寻? 萧贽守在榻边,帮他掖了掖被子,转头吩咐小成公公:“把钟遥喊过来。” 表兄也算是兄长。 钟遥一收到消息,说许观尘人在何府不见了,一挥佩剑,就兵进何府了。后来萧贽一言不发,把人给抱走了,他试图跟进去,但是失败了。 小成公公一出宫门,便看见钟遥正蹲在宫门口,抓着头发,想法子要进宫。 钟遥被请到福宁殿,衣裳也未换,佩剑也没摘,就被抓到许观尘的榻边。 “道士。”萧贽捧起许观尘的手,放在钟遥的手上,“你兄长来了。” 许观尘皱了皱眉,又换了梦话:“娘亲。” 他娘亲十三年前也死在雁北,这又要到哪里去寻? 萧贽扣住他的手,拧着眉头想了一阵,转头去看钟遥:“修书,叫你娘过来。” 钟遥很是为难,拱手回话:“回陛下,臣的娘亲还在雁北,快马加鞭,至少也得一个月,恐怕是……赶不及。” “你自去修书,让她尽快过来。” “是。” 萧贽揉了揉眉心,仍旧吩咐小成公公:“派几个人去几个世家公爵府上,让那几位一品、二品夫人进宫一趟。” 小成公公也为难:“陛下,现下才三更天。” 哪里有大半夜的把人喊起来的道理? 萧贽不语,只盯着榻上的许观尘出神。 小成公公斟酌一番,很快就叩首领命:“即食君禄,当解君忧。几位大人应当会体谅的。” 深夜急召,几位命妇只得匆匆理了发髻,换上衣裳,随着入了宫。 小成公公特意嘱咐过她们,一个一个进去,进去了不要多看也不要多问,握住榻上躺着的那位小公爷的手,应一句“娘亲在呢”就成了,不允许摸鬓角、摸脸、摸脖子的多余动作,因为陛下的情绪还不大稳定。 说了一句“娘亲在呢”,小公爷若是没反应,就快些退出来;小公爷要是应了,就看陛下的意思。 内室里站着一列侍奉的小太监,萧贽坐在榻边,正给许观尘擦脸。 第一位夫人进去,诚惶诚恐地坐在榻边的小凳上,半拢了许观尘的手,轻声道:“娘在呢。” 许观尘没反应,睡里梦里,还是喃喃地唤“娘亲”。 第二个、第三个…… 竟是没有一个像许观尘的娘亲。 几位夫人都试过一遍,最后被请在偏殿歇息。小成公公亲自暗示过了,这件事情,除了向家中解释宫中为何传召,对其他闲杂人等,就不要提起了。 夫人们也都明白,垂眸应了。 而这时,福宁殿正殿里,许观尘又换了梦话。 他这回说得小声,萧贽凑到他唇边,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许观尘轻声道:“骗人。” 萧贽问道:“什么?” “你骗人。” “我骗你什么了?” 萧贽被他闹得没脾气,摆了摆手,就让房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了。 许观尘又久久不语,萧贽便取下他额上贴着的帕子,要重新换一条。 他才转头,就听见许观尘抽噎着道:“娘亲和兄长……早就不在了,老师、殿下和师兄也都不在了。” 萧贽洗帕子的动作一顿,低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是皇帝,又不是天帝,到底要我哪里去给你找?” 一边说着,一边又在榻边坐下,笨拙却小心地帮他擦脸,装凶道:“要娘亲,要兄长。” “你就不能要一个,我有的东西么?” 许观尘倒像是听见了他说的话,又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什么。 萧贽靠近了听他说话:“要什么?” 许观尘呢喃道:“萧遇之……” “在呢。”萧贽握住他的手,再问了一遍,“要什么?” 他再不说别的,只是喊萧贽的名字。 而萧贽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就不能要一个,我有的东西么? 萧遇之,他是要萧遇之啊。 萧遇之扣紧他的手,摸摸他的脸:“在这里。” 许观尘果真也不闹了,安安分分地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