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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个白色的方巾,开始擦木质格子架上的瓶瓶罐罐。柳芽从小就较真,他收拾乱屋子的功夫可是一绝。他小的时候跟着二皇子摇光,我二弟摇光现在在五台山带发修行,他的脾气就和那三千诸佛,诸般繁华一模一样——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说好听点,是他不是凡人,有灵气,说难听点,就是他脑子有病。他披头散发的佛经,看完之后大笑四声,接着就把自认为精妙的地方一页一页扯下来,扔的满地都是。那些佛经都是用天城文写的,一个一个字都是曲里拐弯的,长的跟天坛北墙根儿卖的鱼虫一样,除了我二弟和他那个从小出家的妈,整个大正宫就没有第三个人认识。柳丛容也不认识。可是他就是有这个本事,把他根本看不懂的佛经再一页一页粘回去。一本书,上百页,让柳丛容粘的丝毫不差。再后来,他跟了太子,东宫的书房就归他收拾。再繁杂,再紊乱的书房都能让他整理的井井有条,太子离不开他。越筝看见我站在旁边,想要扑过来,不过太子按了他肩膀一下,越筝仰头看看文湛,愣是没敢动弹,也没有说话。他乖乖的坐在文湛怀中,像只小猫儿一样。太子又指了指书页,问越筝,“我说了前面几句的意思,越筝,你自己想想,这‘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又是什么意思?”叮~~~~~~柳丛容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滑了一下,一块玉书签砸到地面上,发出一阵颤音,太子只是微微向那边扭了一下脸颊,眼角都没有扫到柳丛容,柳丛容连忙跪下,李芳走过去把书签拾起来,摆了回去,太子没说话,李芳把柳丛容也拉了起来,他让柳丛容继续收拾。而太子则翻了一张书页。后面那页是注解。这本书我熟,原先在毓正宫经常看来着,就是看不下去。语言写的晦暗不明,一句话十个人了,就是十种解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在烦人,着实不如深得我欢心。越筝的小胖手指着书页,娇声说,“奇,是为怪异;妖……”他抬头看着文湛,“六哥,这妖也要解释吗?还有比妖字更好的解释吗?”然而文湛却不像在回答越筝,他说,“如果人心不正,则有心为善,却为罪孽。所有的好心,都会让别人曲解为恶意。”“你为别人掏心掏肺,他却不领情。”太子忽然抬头盯着我,那眼神,就像透骨钉一般,冷森森的插在我的心口上。他说,“不但不领情,反而滋生事端,任意为患,善事终究化成妖孽、灾祸!”铛!~~~~~~~~~~~~是远山护国寺晚课的暮鼓晨钟。我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太子却笑了,像是刚看到我,温和的说,“承怡来了。这几天没见,过的还好吗?雍京夏天热,你身体不好,要多多休息。本来我也不想叫你过来,只是,有些事情,如果不当面对你说,你一定不肯听。”“如果,因为你不肯听,而自以为是,做错了事……恐怕,就不是喝柳丛容柳公公一杯水酒,扯一个楚蔷生进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叮!!~~~~~~~柳丛容手又是一抖,这次他把盛放碎冰的盆子弄倒了,砸在地面上,碎冰洒了一地。太子侧着眼睛看着他,轻声说,“你在害怕。”柳丛容噗通就跪地面上,额头都叩到地板,似乎有些痛心疾首,无法言语。s太子却说,“柳丛容,你怕什么?你不在司礼监当差,可是司礼监掌印李芳都要给你一份薄面。你拿着六十年的太雕去祈王府,人人都当你是东宫的人,即使我不知道你去祈王府,他们也以为是太子让你去的。谁让你是储君的人?你到了王府,我这个出了名刁钻的哥哥也喝了你的酒,还被你吓病了,躺在王府里面几天不出来,管不住手下的人,让他们在雍京四处招惹事端,妄图浑水摸鱼,瞒天过海!”我听着冷汗都下来了。此时,哇!!~~~~~~的一声哭,七弟越筝被吓得哭了出来。文湛抱着他,柔声说,“没事,没事,别哭。越筝乖,六哥和你怡哥哥有事说,你先回去?”越筝小胖手紧紧抓着他,想要摇头,可是他仰头看了看文湛,眼泪汪汪的又连忙点头。文湛这才说,“卫锦,你先送七殿下回去。”那个文秀的小太监连忙过来,从太子手中抱过越筝,到殿门这边看了我一眼,连忙低头顺目的走了。一句不敢多说,一刻也不敢停留。毓正宫一阵死寂。我却看见绿直拿了一个瓷瓶,从外面走了进来。“按我大郑的税银来算,收上来的银子分成十份,八分入国库、两分归他们,父皇认了,小王也认了。”太子顿了顿,又说,“退一步说,就是七分归国库,三分归他们,父皇咬咬牙,也认了。可是,人性犹湍水,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无论东西,都滚滚而去,欲壑难填。”“李芳!”太子忽然说。李芳一躬身。文湛说,“你把缇骑从江南运回来的那些烂账给承怡看看。崔碧城在江南经营七年,出手行贿约有百万两白银,而他入账的银子则不可估算,他经营的茶叶,瓷器,丝绸,还有铜器、银器生意,顶的上半个大郑朝的开销!他这个雍京制造局的官商,当的可真值!”李芳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引我到旁边,那里摆放着四个大木箱子,里面堆满了蓝皮账册,一本一本,码放的整整齐齐。我却没有动。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耳朵开始嗡嗡的响。然后身子一软,李芳连忙搀住我,没让我瘫倒在地板上。太子看了我一眼,问李芳,“怎么了?”李芳连忙说,“大殿下已经病了三天了,如今天儿又热,准是懵怔了,太医局那边已经煎好了药,绿直送过来了,吃一盏就好。”太子看了看我,相比我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微微点了点头。李芳连忙让绿直把瓷瓶中的药汁倒到瓷盏里面,捧到我面前,他让我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喝。太子忽然发话,“让他站着喝!堂堂的亲王,一国重臣,外戚富可敌国,交游满天下,牵连内阁,连那个有名的孤臣楚蔷生都被他拖下水,这样的人,他站得住!”第38章李芳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接过药盏,仰脖喝了。我看着太子,湛一直坐在文案前面,束发,未戴冠,一身白袍,领口扯开,似见里衣,有些热,鼻尖也微微见汗。他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