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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的意思。她取单人旁,就是想你堂堂正正做人。”云姨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笑了起来。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当年床榻上死认理和取字先生较真的燕子,她脸上那嫌弃的表情都还历历在目。“然后呢?”刘蝉问。云姨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然后取字先生就问,‘蝉’怎么样?就是你现在的这个小虫旁的蝉。取字先生说,这个蝉,虽是小虫,但鸣声震耳,是谓能醒世的虫。燕子有些意动……”“但是,她还没想好,还没说可或不可,就呜呼撒手了……取字的先生没办法,最后就只能选这个燕子没有表态的小虫‘蝉’。”云姨说着,摇了摇头。归乡(四)三十.从刘家村归来以后,刘蝉就有些心绪不宁。回去的车程里,他倚在傅芝钟的肩上,都没怎么说话。傅芝钟体谅刘蝉是初次造访自己的故里,心绪难免起伏。他轻轻拍着刘蝉单薄的背,像安抚一个猛然喝下一大碗中药的小小孩似的。回来的一路上,刘蝉没多说什么。他扒拉在傅芝钟的身旁,神情少有地散漫开来,俏丽的眉眼间全是沉寂。傅芝钟与刘蝉相处——其实他们二人本就不是话多的,刘蝉不言,傅芝钟自然也不语。两人在默然中用了餐,除了安静了些,和平时也无甚差别。照旧是黏在一起的亲密无间。到了晚时,刘蝉与傅芝钟于庭院里散步,他才似是调整好了状态,和傅芝钟交谈。“……傅爷,”刘蝉轻轻唤了一声傅芝钟。此时,他与傅芝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座下铺着一层厚实的垫子。傅芝钟偏头看向刘蝉,淡淡嗯了声应下。“傅爷,我一直以为……我那名字,是我生母生父随便给我取的。”刘蝉左手捧着些鱼食,右手随意地往池塘里撒。“毕竟,傅爷你说——哪有谁家的父母,会给自己稚子取名这个兽性的‘虫’子旁?”他自嘲似地说。时至立春,气温回升,池塘里的鱼便多了起来,几尾红尾、金尾的鱼聚在刘蝉脚下的池塘,摇着尾巴等着吃食。刘蝉说话时没有看傅芝钟。他双眼低垂,视线落在这些鱼身上,神色间有一种少见的忧郁。傅芝钟也随着刘蝉一起观赏着水里悠悠的鱼。池塘里的落叶腐木前几日已经被仆役清理了干净,整个池子又变得清澈干净,连水底下各异的石头上的淤泥与纹理都能被看清楚。向无波澜的水面望去,几尾鱼就好像在树枝与天空中穿梭。它们聚在一块儿,就好像红金相间的小风暴在空中迁徙。傅芝钟微微抬眼,就看见刘蝉正漫不经心地一手捻着几粒鱼食,萧萧洒落到水中。刘蝉一截骨感白皙的手腕,从暗沉的貂皮袖口里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夜晚环境的阴翳,他伸出的那截手腕是说不出的莹莹,让人移不开眼。“傅爷,你说有谁家的父母,会把稚子命名为‘蝉’呢?”刘蝉低声念着,“这个蝉字,小虫,是畜,总是要低人一等的。谁家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不做人上人,还是做那小虫、小畜?”“我原以为,我那对亲生父母定是仇我的,或许他们本就不愿生下我——只不过因为意外——故而才会给我取这个名字。”刘蝉说。傅芝钟一向是知道刘蝉的敏感的,毕竟刘蝉是他带着长大的孩子。事实上,刘蝉的神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纤细。“那如今呢?”傅芝钟问,“如今你觉得,你的生母给你选这个名字是有何含义。”傅芝钟并不安慰刘蝉,也不说刘蝉太神经质太小家子气,连个名儿都要七弯八拐地想这么多,只是平平地问他。刘蝉闻言,笑了起来。他向下覆左手,将其间的鱼饲尽数散落在池塘中。等鱼食抖落个干净,刘蝉拍了拍手,把手心的小屑去干净。他转头望向傅芝钟,“那意义太生好笑了。”什么蝉虽是小虫,却鸣声震耳,是谓能醒世的虫。这样的期望——又是振聋发聩,又是惊醒世人——未免也太大了。刘蝉想,那取名字的先生,肯定是个激进的革命派,或者说梦想在乱世里立业的读书人。“太不切实际了,太荒谬绝伦了,”刘蝉说,“于我,也太不符合了。”刘蝉含笑看着傅芝钟,他面上的沉郁褪去,又是一派与往常无异的狡黠轻快。“傅爷,你说是不是?”刘蝉问。傅芝钟亦转头与刘蝉对视。他没有回答刘蝉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小蝉,此次过后,你思念你的生母生父吗?”刘蝉听完完全不犹豫,直接摇了摇头。“怎会如此,傅爷。”刘蝉哂笑一声,“左右不过是没见面的陌生人了。我的母亲,听云姨说是个大善人,只可惜命薄,我没见过她,又怎么会思念她?我那父亲,我不仅没见过他,还听闻他是个酒鬼、赌鬼,他又有什么值得我思念的?”“不过是突然知晓,其实我的双亲并未我想象的绝情……而是多少有些温情,叫我怔怔罢了。”刘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凝着傅芝钟的视线绻绻。刘蝉幼时自然是怨过自己的父母的。他怨他们生下了他,却把他丢到这样的地方,任由他自生自灭。如此还不如自他一出生,就掐死他好。大些了,刘蝉对自己的父母已然无感了。无用的怨意恨意早被他摒弃,他每天脑子里想的只有怎样活下去。后来,刘蝉被傅芝钟领进府了,不愁吃也不愁喝,傅芝钟于他而言似父似兄似长似夫,父母这单薄的二字,完全被刘蝉漠视个彻底。而现在,在刘蝉过得放肆又惬意时,他忽而知晓了至少自己的生母是爱他的,她会为给他择名字而煞费苦心。尽管这份爱意微薄,又在时光中漫漫了二十二年才传到他的耳边,但也足够让刘蝉无措。毕竟刘蝉生来也没接受过多少温情与爱意。只是斯人已逝,再怎么无措也不过是少顷茫然。“不说这些了,”刘蝉笑笑,“傅爷带我去归乡探望,我怎的还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傅芝钟扫了刘蝉一眼。他没说什么。傅芝钟看刘蝉已然放下了心中悸悸,也不再多问。“不过傅爷,你可想念思念先父先母了?”刘蝉问。傅芝钟侧目,眼中古井无波,“为何这样问?”他反问道。“今年祭祖不知怎么,傅爷没去扫先父先母的墓,令我不解罢了。”刘蝉答。以往祭祀傅芝钟都是要去扫自己父母的墓,但是今年却只去了自己爱子爱女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