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书屋 - 耽美小说 - 鲸波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的钢首是杨焕,陈郁随船,守护着装赵由晟尸体的箱子,寸步不离。杨焕不惜冒运送死人的忌讳,只因他对陈郁有所求。

陈郁将赵由晟的尸体送至鲛邑后,便被扣留在杨焕的船上,就在这艘朱雀船上,陈郁从十八岁待至二十四岁,整整六年。他已遭遇父亲亡故,兄弟反目,他只能受制于人,孤独无依地活着。

每当船经昆仑洋,陈郁的身影会出现在船艉甲板,置身于朦朦雾气中,悲伤地望着海面。在海水之下,常人难以抵达的鲛邑,有他唯一的寄托。

六十年的时光,陈郁的一生辗转成空。

那个本该保护他的人,本该爱惜他的人,却毫无防备的被人杀死,心安理得地躺在鲛邑长眠。

赵由晟死后的这些事,他本不该知道,但当他复活时,他从慕远夷的口中获知许多陈郁的往事,获知他的死亡直接导致的后果。

这一年里,拥有上辈子记忆的赵由晟认为自己的心已平静下来,哪怕往事纷沓而来,他也能冷静对待,直到他再次看到朱雀船。

本以为和自己妥协了,却还是无法释怀,怕永远也不会有释怀的一天。

在冷风中练剑许久,赵由晟仿佛不知疲惫,直至大汗淋漓,握剑柄的虎口震得发麻,赵由晟才收剑入鞘,坐在树下休息。

秋风吹干他脸上、手臂的汗水,带来凉意,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被风卷来,落在赵由晟的衣袍上,他捡起它,手掌拳住枯叶贴向胸口。

赵由晟在树下坐了很久,没人去唤他,仆人们见着他舞剑时的狠厉,不敢接近,赵母向来粗心大意,压根没留意到他行为反常。

午时,吴杵斗胆问赵由晟是否由他将琴送往陈家,赵由晟说不用。

琴是吴杵从琴店里拿来的,他自然知道是要送陈郁。郎君为这张琴准备了好几个月,先是嘱托店家帮他物色张好琴,接着是放定金,等手头一有宽裕的钱,郎君当即将琴买下,也就是在前日。

前日官船分账,郎君手中有一笔钱,才将琴买下。

买琴的钱,足够在城中买套房子了,然而琴买来,却又不送,吴杵很费解。

吴杵想,郎君肯定是想亲自送,但不知他是不是和陈家的小郎君闹别扭,所以才一直都没去陈家送琴。

午后,赵由晟还在家中,丝毫没外出的意思,吴杵想今日应该不会再差遣他随从,他自去帮阿锦干活,与她聊天。

阿锦胆子很小,说话声音也小,很腼腆,但是她上一次还偷偷帮自己补衣服呢,吴杵美滋滋。

赵由晟抚摸琴盒,想去看陈郁又迟疑,并非因为杨焕,他前天就已知道杨家派来参加海商行会的人是杨钦。上一世,派来参加海商行会的是杨焕,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更改了。

本该在今年夏日沦陷的龙鳞城,一直没被敌兵攻陷,而且久攻不破下,敌国还因内斗更换统帅。从族父偶尔的来信里,赵由晟知晓敌国新更换的统帅不堪大任,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日后家国的命运,已不在赵由晟的预知之中,它们拐往另一条道,奔向未知路。

赵由晟把琴盒打开,一张唐琴躺在盒中,吴杵对它的估价明显错误,何止能换泉州城中的一栋宅子,三栋都不成问题。

轻轻拨动琴弦,声色绝佳,小郁应当会很喜欢。赵由晟这般想着,把琴盒盖上,将琴推到床角落里,他显然还是没打算去陈家。

他回到了重生后最早的状态,也是最糟糕的状态,心中为愧疚与痛苦充斥。

这样的情感无济于事,赵由晟没时间给自己舔伤口,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在书案前,将账本摊开,仔细翻阅。

夏时,官船返泉州港,船舱里塞满货物,干办们辛苦一年,给主人家挣得不少钱财。不只奚王房派分得丰厚一笔,其他房派也获利丰厚。

没有宗正司官员和坏干办来瓜分财物,宗子们纷纷尝到了舶商的甜头。

赵由晟翻看账本,不单是对账,更主要的是了解官船去过的地方,了解各地的特产与价钱。他自己有条船,往后不会只走宾童龙的航线,等日后换艘大海船,船会去更多的地方,更远的地方,获取更高的利润。

他有远航的念头,率船远航,天地间再无拘束,他将腰佩长剑,手中有一枚钢首印,执管一船的人员。人在无尽的海域里,家国也好,伦常道德也罢,都已不再重要。

赵由晟看完账本,抬起头来,吃惊发现陈郁就站在他面前,且正对他微笑。还不到黄昏,屋内的光已经很柔和了,柔和的照在陈郁脸庞上,他眉眼似画,安静温雅,他站在书案旁,一只漂亮的手搭在书案的边角,他身子微微前倾,显然是在看赵由晟手中合上的账本。

陈郁笑语:“阿剩果然在忙,难怪两天不见你来。”

赵由晟两日没去找他,他便也就来赵家找他,两家反正离得很近,家里人相互也都熟悉。

他穿件竹绿色的氅衣,露出白色的衣领和衬袍,腰系条暗绿色的丝绦,搭配海棠花型的水晶绦环,清雅而别致。赵由晟打量陈郁的装束,他观察入微,甚至发现陈郁黑色巾子里边的红色发须。

“阿剩?”陈郁不解,怎么和他说话他却不应答呢?

赵由晟没有言语,只是看他,看他脸上的笑,看他的眉眼唇鼻。

若是别人,可能以为赵由晟只是在发呆,然而陈郁对他十分熟悉,他觉察他很不对劲,他挨靠过去,低身问他:“阿剩,你怎么了?”

“无事,我适才在看账本。”赵由晟把账本搁在书案上,起身邀陈郁出房走走。

陈郁很喜欢待赵由晟的寝室,他往赵由晟床上坐,温语:“阿剩,我想在这里待会,你坐过来。”他还像个孩子那般,拍了下身边的位置。

赵由晟站在床边,看着陈郁,没在他身边坐下,陈郁自顾说话,说他家这两日来了客人,是明州的客人,还说他的jiejie就嫁在明州,夫家也是出身海商家族。

赵由晟言语平淡:“是明州的杨钦吧,我听人提起过。”

“嗯,就是他,杨家这趟也来参加海商行会,我爹说本来是要派另一人来,是我姐的小叔子,叫杨焕。”陈郁提起杨焕,言语轻松,对这一世的他而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哦,他怎么没来?”赵由晟顺着陈郁的话问。

“爹说他还在蒲甘国,有事给耽误了,还没回航。”虽然杨焕是陈郁jiejie的小叔子,但陈郁不曾见过他,听说他常年在海船上,姐夫倒是见过两次。

“阿剩,你知道吗?原来杨家有一枚海玉魄!我昨天听远涯说,那是杨家的当家早年在细兰国获得的宝物,原本要进献给高丽君王,后来听说此物活人服下后即死才作罢。”陈郁瞪大了眼睛,他一直对海玉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