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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疑,端起碗来,咂了些酒液,摇头说道:“又甜又闷!”无名替他满上:“你再吃几碗,待劲头上来,就不同了。”无敌听罢,一连吃了五碗玫瑰酿,酒中胭脂蜜糖似的怪滋味,果真淡了。一股子热酥酥的麻意,他在胸腔里炸开。肠胃如在猛火中燎着,烧得咽喉也奇痒难耐。他暗觉这酒有蹊跷,不想吃了,却又忍不住饮鸩止渴。只得撑着半边腮帮子,欹斜着身子,翻着花样自斟自饮。不知不觉,一坛酒见了底,却止不住地还要买来吃。“大哥,”无敌勉力振作精神,叼着酒碗,传音道,“这许是黑店,酒里下了药!”无名坐在他身旁,也不动声色地传音:“不是下了药,而是下了蛊。”无敌放下碗来,定定地盯着无名:“你这王八,果然没安好心!打什么主意,来害老爷?”无名道:“并非我要害你。这酒里下的蛊,乃是蛊门所为。”无敌这才晓得,这间唤作“黑龙井”的酒楼,是蛊门的堂口。他忍了口气,强抑住腹内sao动的热意:“大哥,你从何得知?”“我也是猜测,”无名以内力传音,娓娓道来,“你也知道,寒龙蛊是蛊门的圣物,蛊门门主唤作滕蛇。由此可见,蛊门信奉龙蛇。而大理府有许多关于龙蛇的传闻——譬如,龙女在大青树下做买卖。譬如,本地人认为,出水处必有龙,有龙处必有树,这树便是龙树,砍不得,久而久之,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我见这酒楼,唤作‘黑龙井’,有出水处又有树,进来试一试。到底是不是蛊门的堂口,却要看你,是否中了蛊,教蛊门那些黑苗掳去。”无敌听得气不打一处出,恨不得捶无名两拳:“你这贼王八!拿老爷试蛊,也不与老爷通气!老爷又没将滕蛇的侄儿千刀万剐,蛊门不对付你这王八蛋,反倒处心积虑,掳老爷怎地?”无名面无表情地道:“蛊门门主滕蛇,喜欢身体健壮的男子。无心想扮作面首,混入蛊门,只怕不合滕蛇的心意。倒是你,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这一身蠢rou,在中原不讨喜,到了此处,却是个讨女子欢心的宝贝。”“怪道不得,大哥你舍得撇下少主,”无敌冷笑一声,“却是要我去做那面首!”无名道:“你喜欢女子,想娶妻生子,若非叶公好龙,此一举,岂非正中下怀?”无敌哑口无言。想到一路上,无名的些微温柔,竟是为了将他引到此处,要他去给蛊门门主做面首,以便顺藤摸瓜,救出庄少功的义妹。他就打心底,生出一股凉意。可已说了要了断,无名这个自诩兵器的,尚且不把自己当人看,如此待他,也在情理之中。倒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十余载,朝夕相对的种种,还在他心头牵绊,难以割舍。——原来,从头到尾,皆是他一厢情愿。还有什么顾忌,还讲什么情分?两人沉默片时,无敌忽道:“好,依你。救出少主的义妹,我便走了。”无名目光微动,语气缓和了些:“待事了,你想去天涯海角,我也陪你。”无敌不耐烦地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哪个要你陪?免赐!”无名见无敌不快,不复多言,只道:“你再吃几碗酒。若是醉了,蛊门要掳走你,你不必反抗,放心去。我就在附近,暗中摄护你。时机一到,自会现身。”无敌并不理会无名,把头转向一旁,拍桌叫道:“火家!”小二闻声而来:“客官,有何吩咐?”无名旋即起身,径自离了酒楼。无敌指着他清癯的背影,骂骂咧咧地道:“这鸟白子,一心想着营生,陪老爷吃些酒,也不痛快!罢了,老爷一个人吃,才快活!”小二赔笑:“客官,可是要添酒?”无敌做出醉态,挐起玫瑰酿的酒坛,掷之于地。又擒住小二的衣襟,引得满堂客人瞩目:“啐,你这瘟生,兑的什么马尿!妇人的脂粉落在里头,也敢献与老爷来吃?你家主人是哪个,做的什么黑心肝买卖?不筛些好酒来时,老爷斗大的一对拳头,打得爷娘也不认得你!”小二听了,不由自主,往楼上斜了一眼,口中迭声赔着不是,转身去取酒。无敌看在眼中,放宽了肩膀,倚着窗槛,也往楼上扫量,那壁厢,挂着一面晃动的黑纱。他调动内功,凝神听来,略略有些气息,竟似藏着一个练家子。“客官——这酒唤作‘狼翻锅’,一杯下肚,便有虎狼之力,尝则个,可还中意?”小二一面说,一面筛来半铫酒。酒液晶莹通透,落入碗中,乳白的碎沫打旋飘动。无敌看了看,指着酒沫道:“别以为老爷不晓得,你记恨老爷,往酒中啐了一口唾沫!”小二为之绝倒,心道,哪里来的蠢汉,没些眼色,丝毫不懂酒,却要来讨野火!如此这般,小二又望了楼上一回,似得了授意,忍住怒气,复去取了一罐上等好酒来。无敌只做没看见,摆弄着雕花银酒罐,问道:“这是什么酒?”小二扯了扯嘴角:“这是我族中的‘窝托罗酒’,已在点苍山的泥土里,埋了整整三十载。‘窝’便是好,‘托’便是罐,‘罗’便是老——用中原话讲,就是一罐陈年好酒。它还有个中原雅名,唤作‘大泽酒’。深山大泽,乃龙蛇蛰卧之地。却不知,客官敢吃不敢吃?”无敌掰开罐盖,见血酒中浸着一条翻白肚的幼蛇,便道:“这劳什子酒,可曾害死人?”小二道:“上等好酒,如何害得死人?你这汉子怕了,不敢喝,就休要再吵嚷。”无敌笑道:“当真是店大欺客,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一个小小的火家,也敢在老爷眼下讨打?老爷若是喝了,你这有眼不识泰山的鸟杀才,须得给老爷把鞋底舔干净!”小二道:“哪个要舔你的鞋底?不喝也罢,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喝我家的酒!”无敌道了声“老爷就喝”,豪迈地擎起银酒罐来,送至唇边,顿了一顿,说道:“吃了你家的脂粉酒,老爷腹下痒得紧,怕是酒里不干净。去,叫那小娘子下来,替老爷揉一揉!”小二按捺不住,骂道:“你这腌臜夷子,吃醉了酒,没钱会钞,却诬本店酒不干净!本店清清白白的经纪,没那些个酒纠粉头!你要找个中人,付了酒钱,自去夜窑子里寻!”无敌哂笑一声,把醉眼往楼上一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