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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便生,无用则亡。你于所有人而言,只是把剑而已。”阿乙忽然陷入天火焚烧,他滚摔在地,痛声呼喊。海面如此平静,真佛一指便让黎嵘碎枪倒地,便让苍霁沉寂深海。他似乎手握天地,他方是万物之主。净霖尝到了血味,那是他咬破的舌尖。“吾乃天地。”真佛微笑,“傻儿子。”第123章诞生多少年前。一叶小舟。前坐真佛,后立净霖。舟穿于莲池之上,轻轻拖出迤逦的水纹。水雾弥漫,净霖用手掌接着乳白色的雾,仰头和垂头间,竟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水上。真佛端坐笑望,在莲影交错间,低低缓缓地念着经文。净霖不过八岁,裹着的袈裟拖了一半在脚边。他用手捉着雾,那雾又散在他指间,如梦如幻。“道为何物?”净霖掌心湿漉漉,他不自在地捏紧,天真地背起手来望着真佛,“尊者,道是什么?”“是你掌心雾。”真佛答道,“是你眼前花。”净霖说:“那是捉不到的东西,我不要它。”真佛垂指碰着池水,说:“大道无形,你不要它,它也会来找你。”净霖的双眸被水雾湿润,又黑又亮。他背起的手指相勾缠,固执地说:“我不要它。”真佛便笑了笑,道:“好罢。”净霖又问:“我随你去,我便也是和尚了吗?我便不能够再食rou了吗?”真佛端详着他,说:“是呀。”净霖觉得他眼神慈爱,似是有许多话想要说,可他又总是惜字如金,仿佛只要隔着雾,隔着山,只是遥遥地端详着净霖便足够了。净霖不害怕,他挺起胸膛,鼓足气说:“可是我、我想吃rou”真佛说:“你是世间的不同。”净霖垂首,说:“我是人呀。”真佛转过头,看水茫茫间,鹭飞鹤惊。天空骤然昏暗,风猛烈地穿过,水面投映出巨大的影,带着令人颤栗的威势游过。真佛说:“你看这天。”净霖仰头,云雾被疾风吹散。他张大了眼,澄澈的眸中映着威风凛凛的身形,那庞然巨物使得他甚至微微张开了口。“是龙啊。”净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他抬起双臂,不合身的袖袍被风吹拂飞动。他仿佛在这巨影之下,随着这风,也翱翔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你要学着做一个人。”真佛说,“他也要学着做一个人。欲念是转瞬即逝,却又恒古不变的东西。净霖,你见得他遨游天际,你便会生出欲望。你终将追随本心,踏上一条坎坷不平的道路。你们皆是这天地的变数,来日你会明白,‘想要’本身便是苦楚。”净霖在舟上追了两步,摇摇晃晃地看着苍龙纵身消失。他还仰着头,却问道:“苦楚是什么?”“是人之味。”真佛答道。“尊者也尝过苦吗?”净霖好奇地问。真佛闭眸不答,小舟继续前行,他这样枯坐在天水交错中,似乎万物不侵,仿佛百欲不受。可是当他张开眼,灰色淡淡,流露出千般困惑与痛苦。“我”真佛怔怔地停顿。水中扑通地跃出条锦鲤,将涟漪搅得混乱。他那日坐到了池尽头,也没有再回答净霖这个问题。“吾乃天地。”追溯轰然破碎,净霖捆手跪在座下。他说:“此乃笑话。”真佛高居座上,用着九天君惯用的面容,撑首时一只眼能看尽净霖的过往。他闻声一笑,说:“你从何处来,你将往何处去。为父都知晓。”“你知我从何处来。”净霖霎时抬头,“你不是尊者。”“我是。”真佛双眸一黑一灰,慈悲与冷酷并存于一张脸上。他便像是黑白杂糅之物,连每一个笑都截然不同。“你立于世间千百年。”净霖说,“你可曾尝过苦楚?”“我闭眼时人生,我睁眼时人灭。天地万物生死皆在我弹指之间,我一眼能望尽天下前尘,我另一眼能洞察天下将来。无人能在我面前遁形,我口中是天下之苦。我尝过苦楚,并且远比你明白的更多。”“你若为天地。”净霖说,“何必养我?”真佛的黑眸冷漠,灰眸却缓闭起来。他以单眼盯着净霖,语气无情:“我不曾想养过你,你是这天地间最该死的东西。你那剑锋自出世以来便是场劫难,你能杀人,也能杀神。”他说着,灰眸却又颤开,愧疚化在其中,声音也变得温柔,“这是骗你的话,我本该好好养着你。净霖,净霖。”净霖察觉怪异,说:“你到底是”黑眸突地露出冷色,真佛古怪地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说:“我是你父亲。”“你是九天君。”净霖皱起眉。“不。”真佛的灰眸又闭了起来,他探下身,在明珠摇晃中,残忍地说,“我说,我是你父亲啊。”净霖骤然面无血色。真佛屈指虚描着净霖的眉眼,快意道:“你本就是神诞之子,是欲念而合的孩子。你与你的母亲长得这般相似,她屡次避过你,你竟毫无察觉。乖净霖,你天生是为父的剑。你生长至今,我功不可没。吾儿吾儿,你们兄弟众人,我便只爱重你啊。”净霖猛地挣扎起来,梵文幽亮,这空荡荡的大殿间只有两个人的对峙。净霖觉得血液凉透,他在片刻中头脑一片空白,忽然垂首呛出血。“我曾布衣化斋至京都。”真佛冷冷地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净霖,“时正四月芳菲天,江面平舟载红袖。你母亲赤足拎花枝,诱我坠入软红尘。于是便有了你,她神躯尊贵,本不该承着俗物,可笑她又割舍不下,一意孤行生下你。她生了你,便知你的不同,天地劫难都源于你。”净霖额头抵着光滑的地板,他哑声:“胡言乱语!”“你心中怀剑,是孤寂命啊。”真佛抬脚碾下净霖的肩,寒声说,“你掌中那慈悲莲,便是为父给的东西。你生于世间,便是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坠入欲望的罪行。欲念乱心,阻我大业的人果真是你。你天生便要杀父!枉费我那般爱重,悉心栽培,你竟毫不感恩!”真佛忽地踩下净霖的肩胛骨,使得净霖头叩于脚下。他黑眸间既放纵恣意,又狡诈晦涩。“你该死啊。你该死!”净霖额撞于地,他背部顶着巨力,连双膝都在颤抖。“你知道自己如何活下来的吗?”真佛俯首,阴森地说,“佛珠两只定情物,你吃了它,这是我赏的命!你本该死干净,可她偏要渡你一回——她不仅渡了你,她还渡了那条龙。为着你,她便要与我反目为仇,她将那佛珠换成了命。这女人何其该死!我才该是她的天。她那般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