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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们的娘。”所谓万物生灵,草木亦有心。群山听得见儿女们经年累月的哭声,亦看得见无数追寻至此的母亲。山中之城坚不可摧,群山日夜聆听,那无时无刻不在回响的哭喊浇灌着天地灵气。在这愤恨与憎恶之间仍饱含着最为赤诚的爱意,人神共愤之事未引得九天垂青,却叫山石为之所动。顾深的娘兴许也曾追至此处,不知是多少年前,强壮的妇人倚墙而听,为城中彻夜不息的哭声肝肠寸断。她亦追了半生,追得白发遍生,追得双目已瞎。吾儿,吾儿。群山之外的呼唤经久不衰,山石随人垂泪,草木因唤得心。它们变作她们,成为非人非妖之物。“其中若也有顾深的娘。”苍霁说,“她为何不理会他。”“顾深离家时不过六七岁。”净霖说,“如今已过了三十多年,即便他娘仍活着,也不一定认得出。”苍霁停了身,他居于树梢,见群山风啸,似乎也能听见那一声声呼唤。“我不明白。”苍霁说道。难道顾深多年艰苦,半生所累,便为得是一场素不相识的相见。即便苍霁不知苦,也在这一番咀嚼中尝得些苦涩。他舌尖化开的是锦鲤初识人情的味道,从冬林到顾深,皆是一个苦字。这世间情字,难道除了苦,便再无旁的了吗?若是如此,做人又有什么值得愉悦,尚不如生而为鱼,沉眠清池,不识旁物,自在一生。他二人于高处旁观,见顾深亦步亦趋,好不凄凉。正静待时,忽闻风中渡来醉山僧的声音。“此物混沌未开,善恶难辨,虽有除魔之功,却也负杀人之罪。况且草木之心不似磐石,旦夕经转也是常事。若他来日以杀生为欲,岂不正是此地的祸患!”降魔杖顿显金光,阻拦住了山神的去路。可山神无知无觉,仍怀抱稚儿们,恍惚前行。“你有除魔之功,眼下随我去一趟追魂狱,待我禀报君上,你便能将功抵过。九天之上贤能辈出,待我为你寻个师父,教你通明善恶,再放下来也不迟。”醉山僧单手翻杖,横臂而挡,“有我在,必不会叫人随意处置了你。”“此话何等耳熟。”苍霁嗤声,遥遥喊一声,“他何错之有?此地喂养邪魔,本该是你们神仙办事,他亲身代劳,难道还要受一番刑罚么?”“规矩如此。”醉山僧对苍霁甩袖,“此为天地律法!”“我上不着天,下不挨地。”苍霁冷笑,“天地律法关我屁事。今夜我要定他留在此处,你要奈何。”“胡言乱语!”醉山僧恨铁不成钢,“你道行尚浅,竟已不知天高地厚,胆敢非议天地律法!你可知晓,千年之前三界混沌,邪魔纵横,万物叫苦不迭,若非君父力挽狂澜,制定律法,今日你我哪能在此论道!”“我既不认得他,也不识得这等律法。”苍霁一指指天,“我诞于白瓷间,非天之所生。你的君父只怕也认不得我,我便仍要听他的么?好儿子已叫你们做了,还要叫别人也跟着当孙子,便宜占的不小,臭和尚。”醉山僧杖震金芒,山神臂弯间的小野鬼们一齐吃痛叫出声。山神藤条遮挡,泥根翻垒,欲阻住醉山僧的芒。醉山僧当头棒喝:“我等遵法,难道还要由你小子首肯?抓他便抓他!如何,你又能奈何!”山神受杖重击,听得群山嚎声,草木痛叫。苍霁无名火蹿上心头,他自高空一跃而下,净霖离身,他便翻身踹在醉山僧的降魔杖间,重身下压,踩得降魔杖节节下沉。“不识好歹!”醉山僧暴喝一声,猛力翻杖。苍霁掀身后仰,便听杖声已至耳边。他回手绕杖,正欲擒杖,却见素来只会刚劲直冲的醉山僧竟迂回一绕。苍霁掌心落空,不及回身,醉山僧已经击中他左侧,苍霁顿时擦地滑身。苍霁展开被震麻的五指,掠地突起。醉山僧只觉得眼前一花,胸口便如遭重砸。他呛声一退,降魔杖呼翻绞阻,拖得苍霁收拳迟了片刻。醉山僧当即翻踹,苍霁“砰”声撞地,降魔杖已砸在门面。听得一声震天响的撞声,醉山僧如击刚面,定神一看,苍霁竟在情急之中抬臂挡住。那鳞片滑显,降魔杖再进不能!苍霁双臂一振,降魔杖顿压不住。醉山僧却张口道:“找死!”苍霁双脚抬踹,醉山僧踉跄后退。他握杖的虎口被震得生疼,可见苍霁的修为长速惊人,竟似每一日都在长!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原先只料他来日会成祸患,如今却觉得这个“来日”,怕远不了了!“邪魔外道。”醉山僧啐声,“你修为精长古怪,他莫非喂了你什么?天道好轮回,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早说过你休要嫉妒。”苍霁被击得双臂犹存麻意,他忽然心中不快,只觉得哪里不对。待他一回首,却发觉净霖不见了!“不必再看,我已请人今夜将他扒个干净。”醉山僧寒声,“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第36章君神净霖眼前之景骤然渺小,他身陷飞转的草木环绕间,见得枯枝浮苞,绽开春色。待草木停驻,眼前清晰时,他已然立在簇花的池边。净霖目光下放,见池面澄澈,倒映着他。那是临松君的脸。“东君。”净霖转目池心亭,他说,“一点生机,成此世界。为探究竟,大动干戈,怕不值得。”“那须看你是个什么人。”东君坐在池心亭,斟酒侧观,“若是黎嵘、净霖那般人物,休说成此世界,就是做个千万叠境我也心甘情愿。”“那依你之见。”净霖说,“我是谁。”“此池乃心镜,你是谁你最明白。只是可怜我苦望不得,至今没有看破。”东君示意,“如不介意,来亭中小憩片刻。醉山僧要打起来,没个把时辰是收不了场。你我聊一聊,权当交个朋友。”净霖知东君必已封了境,便落座于亭中。东君不急,他亦不急。东君难缠之处不在于手底下,而在于口齿间,此人最厉害的地方是洞察。东君劝酒:“正所谓酒入愁肠,我愁着赶路,你愁着摆脱那呆子,你我喝上几杯方好深交嘛。”净霖来者不拒,东君搭着折扇,说:“我一见你,便觉亲近。想来是缘分了,既然是缘分,就更要结识。不过奇怪得紧,醉山僧却是与你二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怎么会被他撵在屁股后边?”“说来话长。”净霖晃杯时瞥见杯身刻着几字,这是九天君的喜好。君父收东君为义子,想必在偏好这方面也曾悉以引导,简直如出一辙,然而这便更值得净霖讨厌,他待君父已憎到见到相似亦会抵触,“我最不怕人话长。”东君说,“我只怕人命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