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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下决断救哪头,父皇急得差点背过气去,这能怎么办,总不能不顾太子吧?只可惜姜放一代名将……”皇侄也漱完口,坐上榻沿,脱了靴袜直接把脚伸进我的洗脚水:“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太子后来为揭穿秦王泄露军机之事,与北羌王私下交涉,称愿以云州北部十城换取秦王送给北羌的那份大兴行军图……”水盆本就不大,我被良王的举动吓了一跳,小腿往下直接僵成两节木头桩子,连带口舌都不利索了:“所……所以太子被秦王抓住把柄,挨了一口反咬,锤实通敌叛国之罪……你的脚怎么这么凉?”他一边褪去沙尘仆仆的外衣,一边道:“尽西头的哨台底下有积雪,靴子湿了。”我把脚拿出来:“唔,那你多泡会儿。我先暖暖被窝。”屋中只有床头一盏油灯,外头也是漫布旷野的漆黑,寒风在百里城墙的石头缝间呼啸穿行,我忽然心如擂鼓。这该死的鼓声在皇侄爬上榻时几乎要夯断我那还没好结实的肋骨破胸而出。小王八蛋。我暗骂了自己的心脏一句,翻身往另一边被褥上滚:“行了你就睡那吧。”皇侄解开发冠,贴着我的后背躺了下来,道:“等缓过来,我身上很暖和的,夜里冷,十四叔睡过来些。”我虚张声势道:“我身上也是很暖和的,冬天里睡觉从来用不到汤婆子。”皇侄在我背后轻笑道:“我虽然没享过几天当皇孙的福,但约摸知道冬天里上床睡觉前,是有宫女给叔暖被窝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反嘴道:“你这话说的,叔的宫里什么样你没见过?糖糕蜜饯白疼你了,她俩可是要放出去嫁人的。”皇侄自己个儿在旁边“发抖制暖”,片刻功夫大约是真暖和过来了,连声音也低柔温软起来:“皇叔不是要回京吗?”“一时半会回不去了,”他这一提起来,就有的聊了,我一个打挺翻过身,“我师父死了,姜家怕是要散,眼下谁逮着我,那可谓是前途无量。我且问你,你有一支凤凰金钗,哪来的?”“!?”他侧身向我,一脸无辜。“你有什么别瞒着我,”我指向隔壁的墙,“卫裴跑过来就是为这事,我师父死时手上有一颗雕着虫的珠子,金钗上也有雕着虫的珠子,卫裴还说他老师也收到过带这种虫纹的东西,他老师也死了,他老师是谁你知道吗?是你外公,翰林前掌院学士张寄!此事干系重大,你……”“是……是曾祖母给我的。”他看着我,猛然闭了眼,磕绊道,“我不会瞒你任何事,只要你想听……东宫被封的头一年里,我身边的嬷嬷、奶娘、宫女、太监,陆陆续续死了个干净。他们都是替我死的,每天都有人想尽各种办法,要送我去见我的父亲母亲。直到有一天,她来到东宫,手提金冠,披头散发,如鬼夜行……”我很惊讶。皇侄眼皮直跳,那颗针尖大小的朱砂粒儿也跟着直跳,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按了一下:“凰陵封土都夯结实了,就一疯老太太,如今也不能怎样了。”他忽然睁开眼,睫毛扫过我的指腹,我要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扣住腕。他眼眸漆黑,浑如两颗通透水润的琉璃珠子。上辈子一开始时,我只觉得他这双眼睛透彻清亮,看起来似乎是个聪慧诚实的孩子,值得笼络。到后来离心渐生,又觉得他是“扮猪吃老虎”,目光高深莫测令人畏惧。而此时世殊时异,我竟从他眼中咂摸出一丝“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意味来,倒也新鲜。我兀自跑了片刻神,发现他也在盯着我跑神……我俩顿时都有点尬。可能我俩的确都是“小火炉”,凑到一起,空气中的温度略微偏高。我连忙打破这沉默:“然后呢?她……”“她问我想不想活。”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紧,“我……原本是不想的。但我前一天刚好见过你。”我对此其实没什么印象了。他神色忽地松缓下来,甚至带了一声轻笑接着道:“你突然从墙头上掉落下来,兜里的什锦果干洒了一地。你喝令原本在欺负我的几个太监替你捡果干,对着自己剩下的半兜零碎可惜了半天,才抬眼瞧见我。你看了我一眼后,转过身去照着几个太监的屁/股,一人给踹了一脚,让他们滚。”我隐约记起来了,几个德妃宫里的太监仗势欺人,跑到废宫里去欺负小孩,我路见不平,一声吼啊。他的手心微微汗湿,贴着我腕侧的脉搏轻轻蹭了一下:“然后你又回过来看了我一眼,忍痛割爱,把剩下的半兜果干塞给我,说,让我替你收着,你明日再来取。”“我那是怕我转脚一走,他们抢了你的去,”我插嘴道,“料想哪颗糖能在熊孩子手里留到第二天早上,我其实是让你吃了它们。”他微微垂眼,笑了:“我以为你说真的,没敢吃。第二天你没来,我以为你忘了,所以曾祖母问我想不想活时,我想的是枕头底藏的那包什锦果干碎儿,我想你万一明天来了呢。我说我不想死,她把金钗甩给我,疯疯癫癫走了。没过几天,便有一个老太监来东宫报到,说是有人派他照看我。”“那包果干后来怎么样了?”我对良王的自制力十分好奇。他抬起眼,悠悠弯起眼尾:“你一直不来,我想你可能是彻底忘了,或者已经有了别的果干,就把它们吃掉了。”……也不怎么样。我往被底缩了缩:“唔。这样便明白了,如果金钗是祖母给你的,那么那颗蜉蝣金珠原本应是旁人给祖母的,也就是说可能有人想杀祖母,但大概失手了。可是……祖母为什么又把金钗给你?那老太监想来是祖母派去的,他果真是在照看你?那为什么我父皇崩时,祖母似乎又要杀你?”他跟着我也往下缩了缩:“金钗给我,是示警。派来的人也确实是照看我。先帝崩后,杀我是为了保你皇位稳固。”我明白了,祖母这是把皇侄当成了人质,捏在手心里。但问题是“人质”这个身份,不是谁都有资格担当的。首先你得是个人,其次你得有人“赎”。街上没人管没人问的小叫花子,就很少会沦为质子。皇侄那些年里头的情形比之叫花子,似乎并未强到哪去,所以祖母在用他威胁谁?“十四叔,”他静静地看着我,“我……身后有一群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是如果曾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