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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进门的男人。摊车做的不怎么好,咯吱咯吱响,那人听到声音迎上来,不然就梵准准家黑灯瞎火的,他都看不见有人。小兄弟,你是这家的?那男人瘦高个,说话很和气,梵准准喜欢别人这种态度跟他说话,不会呼来喝去。他仰头礼貌地问,我是这家的,你有什么事?他说话有点慢,咬字也轻,这是不常和人说话的缘故,加之少年的嗓子正在变声,还带点干涩,听起来文文弱弱的。男人没把他当成孩子,认真道:我是隔壁的,今天晚上开酒席请客,街坊邻居都去,也请你家去吃席。梵准准语气里总透着一股子疏离和淡漠,不过他没反对,好的。男人又道:你家里人都去吧?现在就跟我过去?梵准准摇头,把摊车推进院子,出来一锁门,谢谢大哥了,走吧。男人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就一个人,没说什么,把他领进隔壁的院子,安排他跟附近几户人家坐一桌。啧啧,长见识啊,虽然院子不大,摆不了几桌,但来的人除了后李子巷的,通通都是珠光宝气,富贵逼人。桌上的菜色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精雕的飞龙腾云摆在正当中,八道凉菜围成圈,人人面前一副竹筷,上好的瓷碟,琉璃酒盅。凉菜只是下酒,正菜还没上,要等主人家喊开席,梵准准来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周围安静下来,今晚的正角终于出场了。那人从厢房出来,也是瘦高个,样子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素锦长衫,宽领窄袖,深蓝色罩衣敞着,脚上长靴竟还嵌着鳞甲,泛着沉沉的光。他披着头发,手里拿把折扇,公子哥样儿的走下台阶,在主桌前站定。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众人,扇子摇摇,扬声道:今日乔迁之喜,在下图尧谢各位赏光!来啊,开席!底下的宾客还以为他会多说两句,祝个酒啊之类的,手都摸在杯沿上了,谁料想人家这就开吃。梵准准这一桌都是被稀里糊涂请来吃饭啥都不知道的,既然主人家说开吃,那还有什么客气的,一般人上哪吃这么好的饭菜去?他们都干了一天活儿,正饿呢,相互看几眼点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话不多说,各吃各的。那边几桌开始有人上去跟主人家敬酒,少不了有番交际应酬,就他们这桌最沉默。凉菜在被撤下去之前就见了底,热菜有十二道,由于他们吃得快,上菜也快,宴席还没到一半,菜都上完了,梵准准没动过rou菜,拼命夹青菜鸡蛋什么的,酒更是没动过,他这桌年龄最小的也看上去三十好几了,他一个少年坐在中间显得有点突兀,别人没法不注意到他。小兄弟是刚搬来的?他旁边有个大叔许是看大家太沉闷,不好让主人家看到心生嫌隙,没话找话地挑了个话头,住在这边哪一户?梵准准把嘴里的菜咽下,扭头礼貌道:嗯,刚搬来,我是一十二户。家是哪里的,怎搬来了?我家就是这里的,十年前发大水走散了,现在又搬回来。几个人都听到了,七嘴八舌轻声议论。梵准准等了等,想等他还问点什么,答完自己再接着吃,大叔却突然站起来了,脸上带着点惶恐。图尧来敬酒了。他提前问过这桌是什么人,不打算多客套,自己拎着酒壶拿着酒盅过来,这几个人对他一无所知,年纪都大得能当他长辈,不好开口,无非是以后邻里邻居多照拂走动罢了。然后他就看到随着大叔站起来的梵准准。咦,怎么还有个少年?图尧茫然,梵准准比他更茫然。眼前的男人跟一般有钱人不同,虽然他穿得人模狗样,身上却透着点地痞流氓的味道,但他眼睛里有很亮很亮的光,看不到却能感觉到的光,莫名有股杀伐之气。图尧敬酒,先干为敬。梵准准不喝酒,等图尧放下杯子,都一直站着不动,还挺显眼,谁叫他刚好就在图尧跟前。男人:?梵准准慢吞吞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你的心意我领了。男人:图尧直觉这少年不简单,你叫什么名字?梵准准:梵准准。图尧没听清,也理解错了,饭滚滚?梵准准加重语气,是梵准准,不是饭滚滚。男人乐了,伸手揉下他脑袋,小鬼,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梵准准心说你个痞子,拿人名字开玩笑么,你不就是一十一户,我一十二户还怕你不成。你再说我不吃了。图尧简直哭笑不得,这么小气,说两句不行啊。梵准准直接就坐下了,无聊,又不认识,谁跟他逗着玩。图尧被人这么拂了面子,还是头一遭,讪讪的,就是不想挪脚,试图跟人搭话,梵贤弟食素?我看你都不动荤菜。这一桌的邻居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主人家敬完酒怎么不走了?这让主人家在一边站着,他们也不好埋头猛吃吧,难道是小兄弟得罪他了?梵准准腹诽,谁是你贤弟,不要叫得那么自来熟好么,你就算跟我套近乎也甭想分走我的河滩地。我就住你隔壁。梵准准眯了眯眼。图尧:?自重。梵准准把原本想说的你给我小心点咽下去,高深了一把。图尧反应过来,笑笑,走了。梵准准还不知道,他已经招惹了一朵怎样的奇葩。隔壁都是不好惹的,放话之前要三思,这是他多年以后恍然大悟才明白的道理。2、梵准准(二)吃过饭大家就都散了,梵准准回家收拾好摊车,数了数钱,烧点热水洗漱,躺在床上却难得睡不着了。那个图尧,是什么人呢?如果真的很有钱,为什么会住到他隔壁?隔着一道院墙,两扇窗,隐约的灯光透过来,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唉,如果真是有钱人,住在他隔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略心酸。钱钱钱这日子到底还是比在寺里要艰难得多。怀揣着惊疑不定的心思和对未来的点点惆怅,梵准准睡了个好觉,起来之后神清气爽,打开四面的窗户通风,晚春的阳光正是灿烂的时候,把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啃点干粮,梵准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毛坐在外间抄书。他一般是上午写字干活儿,下午出门摆摊,晚上照料菜圃,点灯熬油要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他正抄得认真,冷不防摊开的书就被人抽走了。是佛经?图尧翻了翻,有些意外。梵准准吓一跳,怎么是你!图尧放下书,不然还能是谁?少年皱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