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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跋扈的眉和一对细长的眼睛,眯起时有点像狐狸。他很高大,从背后看上去,那肩宽得让人心生压迫感,削瘦的窄腰下是结实的臀和一双修长且有力的长腿,走路时跟猫一样悄然无声。墨东臣长得和他那些皇子堂兄弟们一点都不像,他的鼻子挺如刀刻,鼻梁尖削薄挺,而原家则是标致的悬胆鼻,秀挺端正。说墨东臣脸上勉强和原家相像的大概是那片薄而红的唇,那可是原家浪子们的招牌,薄幸又冷情,这样的组合再配上线条清秀的脸庞,不算阳刚,反倒显得邪魅俊秀,与原霞洛的清冷孤傲是截然不同的美,不论男人们对他有多少忌惮,至少在女人之间,墨东臣与原霞洛这对主仆,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当墨东臣大摇大摆走进天阙阁时,一如以往,无人敢拦阻。但是,他昂首阔步的样子碍了某些人的眼。「谁准你来的?」藏浪山庄十三阁,各有其使命,其中天阙为首,是庄主的居所与众阁主议事之所在,当年的兴建者还是照着扶桑皇宫的格局去规画的,故名天阙。原太一有四个婚生子与两个私生子。太子正妃生的原霞洛自然继任为庄主,余下三子都是侧妃所出。不过当年原太一逃出扶桑时只带了名侍妾,三个妃子都殉国去了。除了墨东臣的主子原霞洛,这几位早就不是皇子的皇子们,从来不掩饰对这个私生子的鄙恶。不,他比私生子更低下!当年墨东臣的父亲好歹还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宫里某个卑贱的奴仆,而墨东臣的母亲却谁也没见过,也许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室血脉!竟然会有女人跟墨姓苟合,谁知道这是哪来的野种?墨东臣彷佛没听见也没看见冲着他恶声恶气的原英司,脚步没停,视线没斜,依然是笑眯了一双狐狸似的眼,看来心情大好地大摇大摆打原英司面前晃过,左手平稳地捧着一个用丝绸包得严严实实的方正包裹。「墨东臣!」整个藏浪山庄,没有人敢这么无视身为三皇子的他!墨东臣总算停下脚步,「找我有事?」他看着原英司,笑容没了,淡淡疑惑的脸上还有一股不耐烦。「衰神才找你有事,你也配让本殿找?」那就是吃饱撑着。墨东臣再不理会他,脚跟一旋又走了,「我很忙。」他嗓音极轻,那副嗓子总是低沉又从容,听在原英司耳里就是有一股嘲弄。「你!」原英司跳脚,「天阙阁不是你这种低三下四的人来的!」好吵。天阙阁确实不是杂鱼待的地方。要入天阙阁,得先登上九百九十九阶的石梯,浮雕着风神与雷神的巨大紫檀木门之后,是总被打扫得光可监人的黑色大理石步道,两旁整齐林立的樱花树是山庄落成前就已经存在的,应是前人刻意植下,每一棵树龄都相当古老,春夏时枝叶遮天,树身需要三四个大男人合抱。石道尽头,是天阙阁的大殿。每一个踏进天阙阁的人宛如登天宫朝见天子一般,一登上石梯顶,穿越风神与雷神守护之门,就可遥望石道尽头,高高坐在大殿上的庄主。失去了国家,派头依然要做足啊。墨东臣总是忍不住这么想着。但那是在以前,原太一还在世时。现在他想的是别的……就算不议事时,庄主也会在大殿的主座上读书或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宜,就像此刻。墨东臣很享受走在石道上的时刻,而且他也只有在这时才会走天阙阁的正门──其他时间他想走哪就走哪,走屋顶、钻密道、翻墙都没人有胆拦。走出樱花林,大殿前一大块地方,格局方正,大小足以容纳上百人,地面铺上了一层白色鹅卵石,这一块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却刚好足以让白昼的日光洒进殿内,所以大殿建筑正面的所有屏风与竹帘,在白日都是收起的。今日议事已毕,十二阁主与四位长老都已离去,偌大而明亮的大殿上,仆役退在暗处,护卫则正经八百、雕像似地守在殿外。墨东臣像无声无息的影子般踏进了大殿。他的姿态是大剌剌的,只是脚步极轻,甚至连气息也刻意收敛。金丝楠木麒麟椅上的男人并未抬头,依然伏首在案上,神情宁静而专注地挥毫,但墨东臣知道原霞洛并非对他的到来无所觉。向来在这山庄里,会把他当回事的人不多,但绝大多数的人是因为害怕,即便他们的害怕伪装在轻蔑之后,但反正墨东臣根本不在乎。谁会在乎蝼蚁如何看待自己?只有原霞洛,他的冷漠与其他人不同。太子殿下──任何时候,墨东臣对这些失去国家又抱着殿下身分的家伙都有一股讥诮,除了原霞洛,他对眼前的太子殿下,可是真心诚意「敬爱」的。原霞洛天生就是这么高高在上,冷若冰霜,而且他绝非虚有其表,和那几个只敢对他叫嚣的草包是云泥之别。强者自然该如此倨傲。墨东臣的笑脸,默默的,越来越像狐狸了。他一点规矩也无地直接登上台阶,立于案前,静静等着原霞洛停笔,一点也不在意这么被冷落。兵胜之术,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那个「意」字,似乎写得有些漫不经心,但整幅字的运笔都是流畅到有些飞扬跋扈,笔势冷冽凌厉。看来,若不是刚刚的议事,有人惹毛了尊贵的殿下,就是今早一起床他就没来由的不爽快。墨东臣眉峰轻轻往上挑,并不作声。兵法什么的他向来没兴趣,打架全凭本能,所以他的视线很快又回到原霞洛身上。原霞洛冰雕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长得让女人嫉妒的睫毛正低垂着,掩去了大半的眸子,但墨东臣可是很清楚,那对冷艳的眼不仅没有一丝女人的柔弱,反而深沉凛冽地教人不敢轻慢。原家兄弟,甚至是已故的原太一,都喜欢大红大紫的富贵颜色,身上更从不缺夸耀的佩饰。只能说前任太子殿下虽然没本事保住皇位,保住家产倒是不遗余力,来到金陵后日日隔海狂吠,誓言夺回河山,有没有什么作用不得而知,但营生攒钱倒是真的经营得有声有色。在墨东臣看来,原太一其实该感谢他舅舅,激发了他的真正天分。原霞洛则向来偏好素雅颜色──并非他不讲究,相反的,尊贵的殿下把奢华发挥得既低调又品味高绝。玄色重莲纹中单,外罩银白渐层的月华缎深衣,白玉双头夔纹腰带,身上多余的佩饰不多,仅右手食指上的龙纹古银戒,银戒本身雕塑成一只小小的翔龙,竟是栩栩如生,宛如缠绕在他修长指节上,龙口咬了颗色泽绝美纯净的纯黄金钢钻,铸这银戒的师傅技巧堪称鬼斧神工,莫怪对贴身用物向来挑剔难讨好的原霞洛也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