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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长公主那边早已跟皇上备了底。再说,赵家只有一个早夭的小公主,又没了人入仕,早已翻不起来什么风浪。阿窈只是顾家族亲,早不知远了多少辈儿。只要你欢喜,娘就给你娶。”“可是我...我...我不...”杨岑本想说的洒脱厌恶一些,但这几个字就放在嘴边,却像是发涩一般,就黏在舌头上吐不出来。看在崔氏眼里,更觉得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她心里柔软,伸手过去想要像小的时候一样抚摸杨岑的头,还没碰到,就恍然儿子已经大了,便是母子也该避嫌,只是帮他又掖了掖被子,像对着不知事乱发脾气的小儿,一味哄他:“你不要多想,外边那些烦心事,你只交给爹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等着做新郎官。”新郎官?杨岑像是被一记重锤敲中,耳边嗡嗡作响。一个月前,他梦寐以求的事,现在却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怕再迟疑下去,心里那个自私的人就占了上风,忽然把崔氏的手一推,半坐起身去掀旁边的洋漆小几,发怒道:“凭他是谁,我也不娶!”他本以为这狠命一下,小几上头的青瓷茶盏都该热热闹闹落地才是,不想这葵花式的小方几稳稳站在那里,动也没动,只是旁边的小厮吃了一惊,泼了一手的茶。可他自己却因为这一番动作,扯着胸前的断骨,像是利箭直戳进肺里,原来已经习惯的混混沌沌的疼痛一下子尖利起来,让他猛然倒回床上,疼得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众人一下子忙乱起来,又怕他刚复位的断骨变了位置,又怕他伤到了其他地方,把大夫请过来诊了半天,才放下心来。杨岑略有些发怔,他知道这会儿才意识到,这场病,带给他的是什么。他沉默片刻,整个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纷纷杂杂,颓然却不甘,他低声,一字一句说:“都出去!”他先前跟人拧着来,众人还只当他发脾气,这会却面面相觑,有些怕了。崔氏努力忍着眼泪,一举一动更轻了:“好,你先歇歇,我们都出去。”她带人一众人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才回过脸眼泪就开始落了。杨大老爷刚接了信过来,立时就慌了。“岑儿又怎么了?”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里闯,崔氏忙上去拉他,哽哽咽咽压着腔:“他刚起来,你又去扰他作甚?”杨大老爷一颗心落回肚子里:“阿岑既然都好了,你又是怎么了?”“我看他这样子....难受......”何止是难受,简直像一颗心划上几千道口子,又在盐水里头泡着,又苦又咸又疼。崔氏大半辈子没哭过的眼泪,全落在这两年了。只要一想起杨岑黯然失魂的神色,她就觉得有把刀子往心里扎,旧伤还火辣辣疼着,又多了新伤。她往常只恨生个儿子肆意横行,整日神气不知收敛,这儿恨不得他还能变作意气风发的模样。崔氏想起来太医的话,伏在杨大老爷怀里,哭得喘不上气。人虽醒了,却只是玄奘往西天取经,九万里路只迈了一步,往后的磨难还多着呢,不知道能活到哪一个坎儿。杨大老爷强笑:“当初不是说都醒不过来了吗?想必等媳妇过了门,一步一步都能变好呢!”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眼下连死了见过了,总是能说的了吧!崔氏擦擦眼泪,旧愁添新愁:“不知岑儿拧着那个筋,怎么说也不愿意娶。”“这也由不得他,定礼已下了,咱们落难时候这姑娘有节有义,咱们家就是不能以命相报,却也不能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崔氏叹口气:“若是她能保佑岑儿安安稳稳一辈子,就是拿了我的命去,又值当什么!”只是想起当日的情形,她到底有些情绪复杂。崔氏本是做好所有准备去的,所有条件,都尽数想好了。这一趟上门,无异于命丧前最后一搏,她第一次恐惧,甚而连这姑娘的脸色也不敢多看,唯恐那上面的情绪让她失了底气。她甚至是有些木然的,却又十分流利地说出了这些话,房子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时,竟像是别人说的一般。“若姑娘愿意救我儿的姓名,便是救了我杨家满门,是我一府的恩人。杨家在此立誓,若是阿岑借了姑娘福气,侥幸保命,姑娘便是我杨家堂堂正正的宗妇主母。若是我儿命薄,也跟姑娘没有干系,若是不嫌弃,姑娘便如同我夫妇亲生,自当择婿备嫁,让姑娘嫁个良人。若有其他吩咐,莫敢不从,杨府所有人听凭差遣。”她说了半日,却只是静悄悄的,崔氏木木半抬头,外头偷听的几个丫鬟早已经推门冲了近来。秀禾一向沉稳,口不出恶言,这儿气得发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小琪却在市井里摸爬滚打两年,见过了泼妇骂街,张口就啐道:“呸!你这个老虔婆!长得人模样,却生了一副狗狼心肠!恁得狠心,竟要赚我家姑娘去你家当寡妇!你家儿子遭了灾和我家有什么干系,要来害我家姑娘!亏我家还救过你一命呢!”秀禾差点没给小琪鼓掌叫好,果然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话!怎么不骂得更惨些!小琪伶牙俐齿,说得杨府的丫鬟抬不起头来,崔氏却好似没听见似的,只是紧紧盯着阿窈。却见这姑娘颜色雪白,像让人抽走了精血一般,眼睛直直看她,摇摇晃晃,嘴唇微动,不知说的是什么。两边丫鬟噼里啪啦正说得痛快,屋子里热闹得像是菜市场一般。这姑娘忽然把茶盏一摔,惊了一众人,都茫然看她,这会儿就能听清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是问得极为艰难:“你刚才说,杨岑....怎么了?”崔氏连着几夜没合眼,整个人都是僵着的,她慢慢说:“阿岑落了马,不知是死......是活。”要不是不想瞒着阿窈,她断不肯说死,谁说都行,唯独她这个当娘的不行。那姑娘闭了闭眼,好似要笑,又好似要哭:“这事我应了,只是我独有一个要求。”她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不见一丝亮色:“我得去看他。”崔氏咧咧嘴,扯出一丝笑:“好。”眼下不只崔氏怕人,这姑娘也怕人,两人都木生生的,却有着同样的固执,那姑娘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进来直往杨岑卧房进,小厮躲都躲不及。这姑娘在里头坐了一天,药竟也能喂得下去了,烧眼看着退了。阖家只拜阿弥陀佛,太医来诊了几次,终于送了口说有救,那姑娘这才有了些笑模样。崔氏拉着她又哭又笑,这姑娘却只道:“他刚才答应我了,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