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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来楚梁之前,他并不知道如今的新帝竟然会是裴溪故。傅衍之微低着头,做足了恭敬的姿态,心里盼着裴溪故最好能忘记那桩旧事,永远不再提起。裴溪故淡淡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漫不经心吹着茶盏上方浮起的热气,时不时低下头去轻啜几口。傅衍之无法,只得率先开口道:“臣已按照和谈书中的条件,将陛下要的粮草金银等物悉数带来,这是贡品清单,陛下可去库房一一对照。”他将手里的单子递过去,裴溪故扫了几眼,问他:“大夏交还的那几座城池,相关文书可都带来了?”“都带来了。”傅衍之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裴溪故挨个儿翻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差错后,又拿起了方才的贡品单子看。他用手指轻轻划着上头的几行小字,慢慢道:“除了这些,朕还想要一样东西,不知夏安帝肯不肯答应?”傅衍之忙道:“陛下尽管开口就是。”“听闻大夏苏河一带盛产青梅,那便请夏安帝,将每年新摘的青梅分一半出来贡给楚梁,如何?”傅衍之愣了下,他本以为裴溪故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刁难他,不曾想竟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楚梁气候寒凉,雨水又少,并不适宜种植青梅,每年产出来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味道还又涩又苦。但对于大夏来说,青梅不过是再常见不过的一种水果罢了,路边小摊上随处可见,既便宜又好吃。他略一思忖,便迅速点头应下:“此事不难,陛下放心,大夏一定将陛下所要之物如数奉上。”裴溪故将手里的单子折起来放在一旁,淡声道:“如此甚好。若无旁的事,傅大人便先下去吧,朕还有事。”傅衍之忙道:“臣还有一事要与陛下相商。臣来时,夏安帝特意叮嘱,要臣待所有城池全部交接完毕之后才可回去复命,所以……臣怕是得在陛下宫中叨扰些时日。”“哦?”裴溪故懒懒抬眸,“既如此,那便请傅大人在宫中住下吧。”傅衍之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谢恩,就见裴溪故抬手唤来了王年,状似随意地问道:“如今宫中可有空着的宫殿?”王年以为他是要选个地方让傅衍之住下,便如实答道:“荣春殿、启华殿都是空着的,还有东南角的愉香殿,也是没人住着的。”“是吗?”裴溪故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极凛冽的寒意,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令王年浑身都哆嗦起来。王年手心立刻沁出了汗,他一下明白过来裴溪故的意思,忙改口道:“只是陛下刚刚登基不久,这些宫殿都还在修缮,怕是住不得人。”裴溪故这才收回视线,慢慢笑起来,看向傅衍之道:“真是不巧啊。既然如此,只好委屈傅大人,在院子里头将就几晚上了。”傅衍之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让他睡在院子里?楚梁的冬天本就比大夏不知冷了多少倍,外头的地上又全是冻的极紧实的冰,就算他裹的再严实,只怕也撑不过一个晚上。他盯着裴溪故,沉默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陛下这是要公报私仇?”“傅大人说笑了。”裴溪故转着手里的茶盏,慢慢道,“论起公报私仇,傅大人该比朕更擅长才是。”傅衍之知道他话中所指便是当年寒囚之事,不由得一时语塞,恨恨道:“臣以为,陛下如今已贵为一国之君,是该大度些,不必再揪着这些陈年旧事。”“傅大人既知朕是一国之君,和朕说话时便该放尊重些。”裴溪故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平静道:“且朕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朕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将王年唤到跟前,吩咐道:“给傅大人备床厚实些的褥子,在院子里给他铺好。”“是。”王年连忙答应着,上前去朝傅衍之行了一礼,躬身道:“傅大人跟我来吧。”傅衍之咬着牙,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他看着裴溪故,低声道:“陛下折辱臣不要紧,只是……当初陛下在大夏时,长公主待陛下可不薄。还望陛下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待长公主好些。”裴溪故冷笑一声,“傅大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朕与栖迟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他失了耐心,连面子上的功夫也懒得做了,直接吩咐王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他下去。”王年不敢再迟疑,连忙引着傅衍之退了出去。殿门缓缓关上,傅衍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裴溪故轻嗤一声,唇边勾起淡淡不屑。栖迟是他的人,他自会好好呵护,他傅衍之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些?不给他几分脸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低下头,将手边的贡品单子折了一折收进袖中,端起那盏凉了的茶,抬手一饮而尽。“陛下,冷茶伤身,臣妾叫人换盏热的来吧。”云青枝掀开珠帘,从一侧的小门处走了进来,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不由得皱眉道:“陛下怎么不披件大氅?天儿这样冷,陛下该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朕不冷。”裴溪故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云青枝道:“臣妾听闻朱大人带了大夏使臣回来,便想着来问问和谈一事是否顺利。”裴溪故点了下头,把袖中的单子取出来递给她,“你来的正好,这是大夏送来的贡品清单,你得空,带人去库房清点一下。”“好。”云青枝伸手接过,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他到底,还是没有把她当成贵妃看。她心里明白,于裴溪故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个帮他处理朝中政事的得力帮手罢了。当初云家费尽心血将裴溪故扶上帝位,讨赏之时,就只提了一个要求——要裴溪故封云家长女云青枝为贵妃。朝中人人都说云家家主云郴老了,所以才想着要把自己女儿送进宫去,好稳固云家在朝中的地位。只有云青枝自己知道,这其实并不是父亲的意思,而是她自己的意思。是她偷偷求了云郴,才得来了如今贵妃的封号。可她其实并不稀罕什么贵妃的位子。她乃云家长女,辅佐父亲掌管云家暗线,年少风采,人人艳羡。放眼整个皇都,论地位,论权势,没一个女子能压得过她。甚至,也少有男子可比得过她。她用一道封赏的旨意,换得入宫为妃,不过是想陪在裴溪故身边罢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他却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