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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眉快拧出了个小“川”字,凝着那火星子,手指绞紧,被汗水濡湿。她看着稽晟,檀口轻启,又默默阖上,如此反复好几回,憋得脸儿通红,憋得轻咳出声,也说不出一句话。咳嗽声儿轻轻的,似奶猫叫一般,而此时台上锣鼓喧天,底下观众纷纷拍掌叫好,那声儿一下便被淹没殆尽。稽晟敏觉,将要伸手接过那大烟的动作因此顿住,他回眸,瞧见姑娘崩紧的小脸:“怎的,可是身子不适?”桑汀咬了咬下唇,好些话都快到嗓子眼了,又被生生憋回去,她轻轻摇头,却用带着敌意的眼神瞪了赵得光一眼。稽晟倏的收回那手,对身后谄媚的人冷斥道:“还不灭掉拿下去?”赵得光惊得身子微抖,忙不迭把烟拧灭,因这一动静,他才注意到坐在东启帝身侧的姑娘。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未施粉黛已是倾城之姿。是个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儿!赵得光匆忙收回视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又是谁?能坐在纪大人身边,还得纪大人如此上心。他若没瞧错,方才纪大人分明就是要接下那烟了!可只因那姑娘一道嗔怪的视线就——这时稽晟含着威严的声音响起:“赵大人。”赵得光一震,脸上肥rou抖动着,连忙摆手叫那两个小厮拿东西退下。见状,桑汀才缓缓展了眉,她腼腆地偷瞄了一眼稽晟,见对方似笑非笑,耳根子似被烫了一般的热起来。好似一举一动,一丁点儿的小心思都逃不过那双琥珀色眸子。稽晟拿帕子擦干净手,捏了颗话梅,递过去,神色寡淡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润喉,养肺。”桑汀觉得自个儿喉咙又痒了,想咳嗽,于是她闷闷张嘴含住那话梅,味道酸酸的,落到心口又是甜滋滋的。赵得光猛然意识到什么,今晨送去那舞姬……他不由得更忐忑:“大人,这位可是尊,尊夫人?”稽晟古怪地斜了赵得光一眼。夫人?阿汀是他的女人。正此时底下锣鼓声停,原是一曲戏目毕。稽晟没理会赵得光,招手叫随从下去,眼神精深,落在那退到幕后扮花脸的男人身上。很快,随从回来,身后带了一人。来人身形清瘦单薄,因妆容未卸,瞧不清本来面容,这正是赵得光府里最文弱不起眼的庶子,赵逸全。赵逸全忽然见到几人时,瞳孔微缩,最先反应竟不是去瞧自己的父亲,而是看向东启帝。稽晟若无其事地仰靠在椅背上,示意赵得光:“我见这位角儿演艺精湛,你可知?”赵得光闻言看了跟前人一眼,觉察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可是看这一身的装扮,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配角罢了,他咧嘴笑:“大人眼光甚好。”稽晟嗤笑一声,如鹰隼般的眼神落在赵逸全身上,上下扫视,赵逸全倒还算镇定,如此场面还能不惊不慌,可见有几分底子。稽晟说:“你去台下卸了脂粉再来回话。”果然,此话一出,赵逸全的神色便有些不对劲了,他迟迟不敢动身。气氛陡然变得微妙。桑汀隐隐知道事情不简单,也知晓这场面她不当多加过问,于是轻轻起身,想要先退下,不料手腕被男人扼住。稽晟拉她坐下:“乖乖再等等,半盏茶功夫便能回去。累了吗?”眼下这么多外人在,他问的旁若无人,一声乖乖传入耳里,简直叫人心尖发颤。桑汀皮子薄,哪里受得住啊,她忙说:“不累。”稽晟依言松了手,对赵逸全问话时,嗓音变冷:“还不去?”他十分恶劣的,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给人难堪。好似这样就能从中获得安慰,祭奠从前那个低贱落魄到骨子里的“稽晟”。赵逸全额上有冷汗渗出,他强行稳住心神,捏着嗓子回话:“回禀大人,小人无才无德,面容丑陋,恐惊扰几位大人。”赵得光有些不耐烦地挥手:“纪大人叫你去你就去!还啰嗦磨蹭什么?当你什么人物就敢甩脸子?还想不想在这戏院继续干了?”赵逸全咬紧了后槽牙,幸而有这厚厚的脂粉遮盖住发青发白的脸,不若,赵得光的话要比这难听千倍万倍。势力而冷漠的父亲,与低微乞讨的庶子,从来令人唏嘘。稽晟冷眼看笑话一般,既不出声制止,也不出声催促。他狭长的眸微阖,脑中浮现十几年前:从大雪纷飞的漠北辗转来到寒风凛冽的江都城。那是正月初一晚,家宴。高高在上的北狄王,与高贵的北狄王妃,还有十几个儿女,齐聚一堂,营帐内温暖如春,欢声笑语,营帐外寒风呼啸。彼时那个女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匍匐在帐边,透着那缝隙瞧里头的人,拖着他裤腿说:小六,那里没有我的位置了。说话时,守卫手中的藤鞭如雷鸣落下,抽打在他背上,皮rou绽开。疼痛不在身上,那个女人自然恍若未觉,一心指着里头说:早两年,我应该坐在那里,恨只恨我老了,不如王妃有家世,不敌新欢……有姿色,小六,你是个没用的,若你今夜能坐在那里,我也断断不至于沦落到此地步。可惜啊,他坐不到里面,只能以挨了这顿鞭打,换那个女人能来到营帐边远远的瞧一眼。她的话说不完,他背上的抽打便愈加狠辣,寒风中,终是弯了背脊,跌跪在地上。意识模糊时,依稀瞧见营帐里走出一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四哥,稽蕤。四哥笑着,嘴唇油光水滑,像是刚大口吃完炙羊rou,四哥叫人送他去个好地方。于是被抬上了运载棉絮的板车,骆驼拉着板车往大晋去时,那个女人一头撞死在北狄碑石上,他饥肠辘辘,蜷缩成一团。没有喜悲,没有悔恨,活也罢,死也好,他再没了力气。……无人比他苦,所以,现在的赵逸全再难堪再窘迫都不够,都不及他当年千分之一!阴暗是生在心底的罂|粟,会一点点吞噬人的理智。如今,稽晟凉薄的瞧着,快感一点点增加,恍然间已忘了身处何地,忘了轻轻搭在他手背的温暖柔荑。直到指关节被人掐了一下,轻微的疼意袭来,他阴冷睨去,对上少女担忧的杏眸。桑汀被那样阴鸷的眼神骇了一瞬,猛地回神后紧握住男人冰凉的掌心,十指交握,她为难开口:“大人,方才我叫了你好几声。”稽晟神色微变,沉声问:“何事?”桑汀紧绷了脸,看了看前面,“方才那位角儿怎么也不肯下去卸妆面,赵,赵大人亲自压他下去了,本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