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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大人,感念文婶救了你和童儿,亲自提笔写下‘文家铺子’做牌匾……”笑容渐渐消失,褚青娘心慢慢沉下去。来报信的没发现,自顾自说的高兴:“钦差大人不愧是万岁爷钦点的,公私分明照例罚了十五两银子,可这银子钦差大人替出了!”褚青娘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子,酸的、咸的、苦的、辣的,唯独没有甜的,魏文昭在绝她的后路。报信人这才发现,褚青娘眉眼间有轻愁,有些不太明白:“褚娘子?”褚青娘抬眼温婉一笑,眼风扫到周围假装忙碌,实则支着耳朵的闲人。那些人眼里既有好奇、窥探,也有恭敬……褚青娘心里微微发苦,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可眼下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褚青娘微微思索,对哑婆说:“说完摊子,你和阿谭去独一味帮忙,我去一趟文大娘家。”“那你现在就去,别管这儿了。”哑婆说。回院里打水梳洗,褚青娘只觉得端盆的胳膊,沉甸甸使不上力。她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就是误入蛛网的飞蛾,眼看着蛛丝一点点缠上来,却无力摆脱。闭眼深深吐出胸中闷气,褚青娘坐在妆台前描眉梳发,动作自然中带着沉郁。柳眉一点点飞扬,青丝一缕缕通顺挽成发髻,鬓边一支金海棠,腮边一动不动金耳环。褚青娘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二十八岁、三个孩子的母亲,可是平静的眉眼下,还有往昔精彩飞扬。面无表情倒扣菱花镜,起身走出屋子,背影依然细腰绰约。文大娘的院子里,并不是想象中的热闹。阿凤带几个孩子出去了,一张黑底金字匾,冷清清靠在小方桌上,文家父子面面相觑,站在院子里不敢说话,文大娘坐在小竹椅上,脸拉的老长。门吱呀推开,文大娘一脸不悦,见是褚青娘进来,原本赶人的话说不出来,干巴巴站起来,似悲似喜又似愧疚:“青娘来了”褚青娘笑笑,抬脚走到匾前,弯腰认真看‘文家铺子’旁边三行小小竖字‘天佑十四年五月初三,钦点四品钦差魏文昭书’行笔圆润,提笔有锋,勾点中暗藏犀利,是魏文昭亲笔没错。青娘直起腰,扶文大娘坐下温温一笑:“当年不是文婶,童儿能不能保住难说,您救了他儿子一命,这些他应当的。”是,这确实是当爹应当的,可是……文兰英拉着褚青娘,手微微颤抖,她受了这份礼物,青娘……青娘该怎么自处。这本该是她和青娘的情分。褚青娘显然知道文大娘心思,微微用力,稳住文大娘颤抖的手,浅笑:“这本来就是您应得的。”愧疚淹没文大娘,拉着青娘手道歉:“对不起青娘,文婶对不起你。”是真的对不起呀,母女一样的情分,败在这块匾上。文家父子想要这块匾,有了这块匾,生意好几成不说,只要魏文昭在朝为官,谁敢招惹文家铺子?这是招财的匾,这是护身的匾,就些文家父子不说,文大娘也都懂,她……她也想要啊……就是对不起青娘,对不起青娘,把他们当亲人一样的情分。苦涩一遍遍舔舐心脏,褚青娘脸上笑容,依旧带着温温暖意:“文婶哪里对不起青娘,没有文婶,哪有青娘这五年安稳日子?”文大娘说不出话,只是一遍遍流泪,魏文昭是真狠呐,看破人心,一出手就让人进退不得。旧泪未尽,新泪又来。褚青娘温温婉婉蹲下,仰头看向文兰英:“白得一块匾,难道文婶就不是文婶了?”任他再多好处,她们几年情分,也不会说没就没。褚青娘笑:“挂上吧,多喜庆的事。”文兰英低头,看褚青娘仰着的笑脸,忍不住一把抱进怀里:“我苦命的孩子,咋那么命苦,摊上这么个混蛋。”褚青娘依在文大娘怀里,老人温热柔软的怀抱,让她漾出一点笑脸,她没有被母亲抱过,大抵母亲就是这样的吧。文家父子又是请人,又是上匾,褚青娘不想看,从文家出来,在街上转了一会。满街的人,见了她热情更比往昔,只是在她身后,各种小声议论纷纷。“看到没,钦差前夫人。”“我天,童儿是官家公子!”“我天,钦差大人这是要接回去吧?”“废话,大人还能让自己妻、子,改成他人姓氏?”嘻嘻索索、嘻嘻索索,各种嘻索在背后,褚青娘听得心烦,索性往独一味去。离独一味还远,就能看到,独一味门口挤满车轿,甚至有些锦衣灿烂的客人,在门外排队等候。码头生意不好做,因为没人敢买‘钦差夫人’亲手做的饭食,可这里,想巴结钦差的太多了。人情世故不光魏文昭能看透,被迫历练几年的褚青娘,一样能看透。不想被那些人围着恭维,褚青娘远远看了一眼,抬脚回码头。晚上,玩了一天的童儿有点累,乖乖任娘给洗澡换衣裳。换上凉爽的小布褂,露出白藕似的小胳膊,细白的脸上蒸出一层薄红。湿漉漉的软发,□□毛巾包着,一遍遍擦拭,毛巾下一会儿露出小脸,一会儿又被遮住。童儿从间歇中,看娘脸色平静温和,眼神也和往日一样安详爱怜。孩子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娘,今天好多人说,爹爹要接咱们回去。”褚青娘顿了顿,又若无其事般,继续给孩子擦头发:“童儿想不想回去?”“童儿……”褚童有些犹豫,他想回去,可是娘怎么办?童儿为难了一会儿,反问道:“娘是不是不能回去,因为爹爹有新夫人。”褚青娘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换一块毛巾给孩子擦头发。原本柔软干燥的毛巾,被一块块湿意打出痕迹,扔在一边。童儿头上的毛巾,依然时不时遮住视线,童儿在间歇,盯着那块用过毛巾看了一会儿。毛巾的湿痕,像娘的泪。“童儿不想回去,童儿想和娘在一起。”欣慰酸涩夹杂在一起,拥堵在柔软的心里,褚青娘却连一个‘嗯’字都说不出来。谭芸芬在屋外启禀:“奶奶,陆举人来访。”动作一僵,褚青娘只觉得手心发凉发麻:“请到堂屋。”堂屋点着高高两盏油灯,昏黄的光在屋里交叠出,寂静的影子。陆举人长身而立,不过几天不见,脸色憔悴黯淡,看见青娘进来,脸上愧疚难言,不敢直视只是双手相叠,深深弯腰长揖。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从每一个毛孔渗入肌肤骨血,褚青娘一颗心沉到谷底。☆、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