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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犹豫。赵晋向来说一不二,他们不敢不遵他的命令。可见柔儿扶着肚子,一副“你若不听我肚子就要疼了”的模样,他立时头上渗汗,犹豫再三应了,把发财金凤等人都关进了耳房。柔儿立在阶前瞧了眼天色。刚才还晴好的天,此时重云汹涌。似又酝酿着一场雪雨,要将世间万物都凝成冰。赵宅里人人摒气敛声,围在咸若馆院旁,里头适才还传出哭喊声,此时那几个哀嚎的人已经有进气没出气,喊不出来了。赵晋坐在正厅椅中,中门大开,淡淡瞥着门外。四姨娘被两个人按着,起不得身,见自己贴乳嬷已被打得不成人样,她高声道:“别打了,别打了!赵晋,你是要屈打成招吗?我送过去的东西干干净净,从我自己嫁妆里拿的。那小贱人成心害我,定是她自个儿把东西掺在里头,想要诬陷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竟连我的为人也不知?过去四年岁月,我待你哪一点不好?你如今为那个贱人,打杀我的人,把我也绑了,你一点不念旧情,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糊涂了吗?”那嬷嬷还吊着一口气,听见自家姨娘又在逞凶说狠话,她流着泪,颤颤巍巍开口,“姨、娘,您好好跟、好好跟官人说……”四姨娘哭道:“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了!自打赵晋得了那贱人,就已经没把我当个人瞧了。早知落得这个下场,我干嘛要送东西给那贱人?我就该在把她弄到府里那晚整死她,让她再没机会祸害我!我就早该一把火烧了这院子,回娘家改嫁给人做正房。沦落成妾,守着活寡,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是我瞎了眼,我看错了人!”她平素骄纵跋扈,在府里逞威要强,底下人没少受她的闲气,几个姨娘甚至太太也常被她挤兑。如今听她哭骂赵晋,没一个人愿意出来劝劝,连惯常最体贴顾大局的二姨娘也没吭声。一个个抻长了脖子,等瞧赵晋如何发落。赵晋有些倦,他靠在椅背上,随意抬了抬指头。按着嬷嬷行刑的人会意,三寸宽的板子又抡起来。那嬷嬷惨叫一声,彻底闭过气去。四姨娘使劲挣扎,竟给她挣脱了,她扑到那嬷嬷身前,用力摇晃嬷嬷,“王妈,王妈!你别死,你醒醒啊。”她伏在嬷嬷身上,哭得形象全无。那护院上来扯开她,两指试了试那嬷嬷鼻息,一桶带着冰碴的水泼到她头上。嬷嬷幽幽醒转,疼得低唤,四姨娘见那人还要行刑,扑上去护着嬷嬷,“别打了!别打了!我认,我认还不行吗?”嬷嬷急得想伸手捂住她的嘴,可是胳膊像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四姨娘膝行爬到赵晋脚下,“官人,官人,您饶了我嬷嬷,我认就是了。我确实生过害她的心,我不否认。我做梦都想把她肚子踩烂,跺扁,我想弄死那孩子,划花她的脸!我是这么想的,我早就想这么干!东西是我的,我叫人送的。谁知道窗下的东西谁埋的我不知道,更不知道怎么辩,您既然认为是我,那就当是我做的好了。我尹留仙这辈子早就完了,多担个恶名罢了,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你若但凡还念着丁点旧情,就留我嬷嬷一命吧。她老了,经不得这么打。她把我哺大的,就当我还她。”她说完,立时跳起来,对着赵晋身后的柱子就撞过去。她寻死过无数回,这回最用力。往常或是上吊,或是闹着要投井,怕他不肯救自己,早早安排了人及时把自己拦着。今儿她没旁的选择,也想不出任何可以脱罪的办法。赵晋说得对,她不聪明,她没脑子。她但凡有一点头脑,也不会放着正妻不做,给他做妾了。她朝柱子撞过去的瞬间,余光瞥向他。他真是沉得住气,一动未动,甚至眉头都没抬一下。额头撞上坚实的木头,震得脑袋里直响。恍惚皮rou绽开了,有血液顺着额角淌下来。她倒在地上,听见嬷嬷在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喊“四姨娘”。这称呼她不喜欢,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做了姨娘不说,还排在第四个位上,她们做生意的人家最忌讳这个,四与死同音,当真一点都吉利。赵晋目光幽冷,疏淡的望着她软倒在地。她没有死,甚至意识还清明。只是视线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天旋地转,原来撞柱子是这么疼。原来他真的不在意她的死活,连拦都没有拦她。赵晋闭上眼,沉默了片刻。不是她做的,会是谁。也许……甚至是和当年害了三姨娘的,是同一个?时隔四年还敢动手,当真好大的胆子!他目光扫向门前站着的人。大姨娘和二姨娘并肩立着,一个面容沉静,一个表情充满惋惜。尹留仙只知无理取闹,一句有用的供词都没说出来。那个躲在他身后,一直伺机谋害他子嗣的到底是谁。——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和家里人赌气,直接从船上跳下来,说要死给他们看。家人慌乱极了,眼看着她落在水里却无力阻拦。他们趴在船舷上,大声喊她的闺名,“留仙,留仙!”“留仙!”一道男声,磁性悦耳,喊她的名字,引她转头看去。阳光刺眼,她半眯着眼睛,看见他分明的轮廓。那是怎样一个男人啊。浓眉凤目,高直挺拔。他立在船栏后俯身伸出手,笑道:“把手给我。”她不知怎么了,听见他这把声音,心跳的不受控制。他淡淡的命令,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成竹在握。好像算准了她一定会听话,一定会把手给她。鬼使神差般,她伸出手去。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手掌很宽,指头修长,握住她的手腕时,坚定而有力。她浑身尽湿,被他拖上船。对面她娘大声哭起来,吓得腿都软了。他拨开她湿漉漉的头发,训孩子一般训道:“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命可只有一条。”他背后是细碎的阳光,耀眼得叫她不敢多瞧。那一瞬就注定了一辈子。她栽在他身上,连自己都忘了。睁开眼,同样一张脸,可周身冰寒,阴冷刺骨。她扯开唇,唤他“官人”。赵晋点点头,“醒了?还好?能说话吗?”她点点头,很奇怪的,她竟没有哭。眼眶干涩,一点泪意都没有。“你是从谁处闻知陈柔有孕一事?我希望你直言不讳。”四姨娘蹙了下眉头,额上的伤牵引着,她每做出一个表情都觉着痛。她顿了顿,死气沉沉的眼睛慢慢回复生机,她有点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