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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送你,如今都算翻篇儿了,你就不该惦记。”崔寻芳恼道:“不就是个小娘们?等我寻来十个八个赔他就是,我是非打她主意吗?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小爷打小就没受过这种闲气,你适才拉着我干甚?我不打杀了那狗奴才,虐死了那小贱人,我白姓崔了!”“你行了吧,大不了,等赵哥回来,你再央求央求,看看能不能把人要出来。一个姑娘死活算不得大事儿,我只怕你胡作非为恼了赵官人。你也知道,这回中了朝廷派下来的大单,往后他又要再上一层楼了,没见咱们知州蒋大人在他跟前都点头哈腰?”崔寻芳总算停止了哼哼,正色道:“我听说,他背后的人是镇远侯闻大侯爷?当年他在京,又有这侯爷罩着,为啥不干脆买个职衔入仕,倒给撵回浙州来,落了商道这末流?”郭子胜对此讳莫如深,撑着伞道:“你就别问了,总之,赵官人跟前,你小心些总不是坏事。你前头几个哥哥本就在等你出错拿把柄赚你老爹青眼呢,你要毁了跟赵官人合作这条道,将来后悔都来不及。”崔寻芳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美人没得手,倒给人乱揍了一顿,就气得牙痒痒,“等着瞧,小爷迟早把场子找回来!”——顺子伤得不轻,头脸都破了,一张口,吐出一颗松脱的牙。远远避开适才那条街了,他还心有余悸。幸亏他一路跟着,不然她要落个什么下场,他都不敢想。金凤客客气气道了谢,还抓了几颗碎银子要赏,顺子摆手说不能要,朝车窗张望,想瞧柔儿有没有受伤。车里传来她平静的声音,“今儿多谢顺子哥,我没事儿,你就别送了。回去抓点伤药敷着,若是留下了疤,就是我的罪过了。”顺子嘴唇嗫喏,想说点什么,旋即就闻柔儿令道:“咱们也回吧。”车子动起来,缓缓朝前去。顺子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来。雨还在下,他没有撑伞,衣袖早就濡湿了,刚才被按在泥水里打,模样格外狼狈。车走远了,柔儿忍不住攥住帘幕,手停了半晌,终是没掀开,也没有回头。上回为着她有个青梅竹马,赵晋险些把她卖了,这个教训不小,她不能不记着。不敢跟他说太多,何苦把顺子哥拖下水呢,不若就让他当她是个白眼狼,别再有牵扯好了。肚子上一阵阵抽痛,她垂下头,掀开衣摆瞧身上的伤,侧边一条红肿的长痕,因鞭打得太用力,末梢都渗出血珠子了。她用指尖轻轻抹了下,疼得“嘶”了声。她没想到,崔寻芳真是个疯子。赵晋嘱咐不叫她出门,许是因他太了解姓崔这人。——福喜在庭前截住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从绑在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倒出一张薄薄的纸片。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神色变得凝重。回过身来,恰望见一个身着武官服色的人朝外走来。他忙迎上去,堆笑道:“齐大人,您怎么出来了?”里头灯火通明,正在治宴。齐大人本陪在末席,按理,上首之人不动,他不该提前告退。齐大人面容端肃,只点了点头。虽无奈和赵晋拧成了一股绳,但他身上仍存有颇深的阶级观念,又要亲密无间、又百般不情愿,矛盾重重。他之所以先退席,是因为宴中上首那人,要和赵晋说私话。片刻,赵晋也从内走出来了,福喜打量他神色,瞧似心情颇佳。福喜躬身上前将他扶着,犹豫片刻,低声道:“爷,青山楼来消息,今儿……崔四爷撞见陈姑娘,起了冲突。”赵晋眯了眯眼,福喜所谓“起冲突”是什么意思,他大概能猜出来。赵晋默了片刻,又听福喜回报了几件浙州生意上的事。默然上了马车,冒雨驶入巷道。夜间风凉,北京赵宅浅草堂内,福喜走到窗下,将摘支窗闭紧了。水汽蒸腾氤氲了高耸的云母石屏风,其后传来赵晋的声音。他说:“得手了吗?”福喜怔了下,一时没明白。赵晋缓声道:“崔寻芳,他得手了吗?”福喜恍然大悟,“不、不曾,崔四爷刚钻进车里,就被林顺拖出来了,一顿好打……”话没说完,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赵晋也跟着顿了下,嘴角缓缓勾起来,轻蔑地笑了笑。福喜心里不大好受,想说句什么又不敢,迟疑上前搭好巾布,垂头退了出去。屋中火烛忽明忽灭,一切声音都隐匿掉,沉静得可怕。雕梁画柱,屋里虽收拾一新,可摆设都是多年前的款式了。十二年前,这间旧居里住的,还是那个被呼作“文藻”的少年。旧年庭院前,那座紫藤花架下面,他坐在那温书,有个少女攀墙喊他,“赵文藻,你又瞧书呢?明儿我跟表哥表姐们一块儿去行猎,你去不去?”少年抬眸,远远瞧见后墙上露出来的那张脸,那时她还不似现在这样丰满,是个瘦瘦的小姑娘。他蹙眉低咒了声,根本不理她,卷起书册,起身回屋去了。姑娘气得直跺脚:“赵文藻,你这混账,本郡主给你脸了?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犯到本郡主手里。”后来,少年少女都变了模样,那些岁月久远的都快记不清了。火苗曳动,终于挣扎不过劲风,被熄灭了。十五岁的少年,影子像把细沙,被风一吹就散了。此刻居在这座旧宅的人,是浙州商人赵晋。——转眼进入五月,赵宅里忙碌起来,再有十来天,就是太太娘家侄女卢织懿成婚的日子。卢青阳白日里上门,瞧了一回卢氏备的嫁妆,把屋里人都遣出去,含笑对卢氏道:“赵晋没骗咱,那薛家果然是个富的,送过来的礼那叫一个贵重,外加五万现银,够花用一阵子的了。meimei若想买个香脂香膏头油啥的,哥哥供你。”卢氏叹了口气,“哥哥,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那薛家早年骗工人修堤坝,拖欠工钱,后来那些出力的工人都失了踪,可想而知,那是个什么人家。你不好好约束织懿,还叫她在婚前就跟那薛公子往来坏了名声,咱们卢家的脸都丢光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她每每这样训斥、劝谏,卢青阳一般时候都勉强忍耐着,今天本是个好日子,被她这样几句话扫了兴,他不免有些生气。“是了,咱们卢家唯一要脸的也就剩你了。你要真是个有本事的,当年攀住了诚远伯二公子嫁过去,织懿早就借着你的势嫁个王孙公侯了,沦落到给商贾做妻,还不是效仿你这当姑姑的?我是不争气,你要我怎么争气?咱爹为什么给人砍了脑袋,你不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入仕,不能承认自己是咱爹的儿子,我就高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