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书屋 - 言情小说 - 海上无花也怜侬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阿丙果然接着战国大名的话题说:“可惜,织田信长没斗过阴险的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是织田信长麾下重臣,后来发动了本能寺之变,致织田信长死亡。再后来,在斗争中败北,从此销声匿迹。有说当时他就死了,也有说他隐姓埋名出家了,史学上仍存争议。

吴祖清道:“日本素来有‘下克上’的传统,是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

吴祖清话锋一转,问:“你们的组织里有中国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经过谈话铺垫,阿丙的情绪闸阀松了些许,无意识激动道:“他和你们不一样!他是帝国的子民,天皇的子民!”

吴祖清注意到一个细节,阿丙更惯于说“帝国”,联系前言,大约他出身贫苦,经过军校或训练营等灌输了军-国主义思想。

“是吗?”吴祖清若有所思道,起身把书递给他,“给你当消遣。”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久以前,吴家两兄弟同尚且年幼的蓓蒂玩耍——翻阅史书。蓓蒂天真地问:“大哥喜欢哪个大名?”

大哥道:“当然是德川家康,开启了一个和平时代。”

德川家康曾臣服于丰臣秀吉,于丰臣秀吉过世后,在关原合战中取胜称霸。后受封征夷大将军,开创江户幕府时代。

蓓蒂转头问:“那么二哥呢?”

吴祖清道:“明智光秀。”

蓓蒂诧异道:“明智光秀可是叛变的小人。”

大哥道:“阿如,史书是胜者书写的。明智光秀声名赫赫,可始终充满谜团,他为什么发动本能寺之变,史学家至今还有争论。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厉害人物。”

吴祖清笑,“知我者莫若大哥也。”

找到这么个切入点,吴祖清便隔三差五去和阿丙闲聊,说不到十分钟又走。最终,在吴祖清没有去的时候,阿丙将所知统统交代。

他们是一个四人小组,以周远达为核心,其余人辅助他行动。释放糖果店可疑的消息,是周远达上峰的命令。不久前,上面发现糖果店与日本左-翼牵连甚深,经探查也怀疑糖果店另有资助人,于是让周远达小组广撒网,找出于此有关系的日本商人。

不是什么太公钓鱼、隔山打牛,他们甚至查过吴祖清等人的身份,确认无疑后才展开了行动。哪想到吴祖清藏得深,还如此敏锐,凭一个信号抓到人。

末了还说,周远达其实是那个中国人曾经的名字,不知道假周远达的真实姓名。他呢,确实与阿丙有点儿联系,叫小野三郎,很普通的农户家三儿子的名字。

刑讯科人员来汇报,问:“小野一心求死,怎么处置?”

吴祖清反问:“他们之前干的事,之后的计划,培养了多少中国人,你都知道了?”

刑讯科人员道:“可小野就是个无甚价值的铁钉,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吴祖清漠然道,“接着审,肚子里装了多少让他吐多少。”

是夜,文苓开酒邀吴祖清同饮,祝他“首战告捷”,“说说你用了什么法子?”

“应酬上喝多了,恕我不陪你喝。”吴祖清道,“也不算什么法子,只是人心最难测,也最软弱。一个缺乏认同感的人,在密闭狭小、阴暗可怖的空间里得到认同感,会对那人迅速建立亲近感。当然,推测而已。”

“但应验了。”文苓举杯示意,饮尽杯中酒,“祖清同志之城府,令我望尘莫及。”

吴祖清偏以贬作褒,颔首道:“谬赞了。”

文苓笑出声来,又为自己续满一杯,“你当真不喝?”

“你要是想买醉,去找真正‘首战告捷’的人。”

“小郁?”文苓眼眸一转,“情报科的同志过世了,我告诉她吗?”

“你以为呢?”

文苓看着酒面的弧光,叹息道:“该怎么评价,你对她是真的很好,也是真的够狠。”

“她是我无二的学生,但不是我一人的学生。”吴祖清转了转婚戒,“评价留待后世人说罢。不过,兴许你我不会载于史册。”

“借你吉言。”文苓再次举杯。

以特别身份潜伏的日子并非总那么惊心,蒲郁闲时看见橱窗前卖水果的摊贩经过,便买了一袋时令的青枣。

对路记者受伤的事,她总有些愧疚。想着提青枣去探望他,趁阿令不在的时候。

摊贩挑着扁担过马路,电车驶来,接着,吴家的车从转角开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文苓瞧着蒲郁手上的网兜,好奇道:“买这么多啊。”

蒲郁含蓄地笑了下,“送人的。”

文苓问:“晚上有事没呀?陪我吃顿饭怎么样?”

蒲郁微愣,“现在?”

“需要我和你们经理说一声吗?”

说是吃饭,来的地方更像西式酒馆,进门沿玻璃窗和木板墙设十来张四人座方桌,走到底有吧台。空间窄长狭小,灯光不甚明亮,客人却蛮多,谈笑声中充满市井烟火。

在角落一隅落座,不多时,餐食陆续传上桌。几道冷盘开胃,接着上炖菜与低温慢煮的安格斯牛尾。经过长时间炖煮,牛rou细绵软糯,搭配酱汁风味极佳。

文苓佐酒而食,“也只有在上海,才能吃到那么多地方的美食了。”

蒲郁小心翼翼地使刀叉,“小郁也只有太太身边才能吃到的。”

“哪里的话,你做了件衣裳,我应当奖赏你的。”

蒲郁道:“没有的,出了点小状况。”

“嗯,对了。”文苓平静道,“缺的扣子,彻底丢了。”

“……不是说。”蒲郁兀自顿住了,求证道,“是吗?”

“之所以告诉你,就是因为这种事稀疏平常。”

文苓拍了拍蒲郁的手,轻声道,“我们能做的,就是收好自己这颗扣子。”

蒲郁弯了弯唇角,有些勉强。想来座椅上那袋青枣没法送出去了,她没立场也没资格探望利用对象。

文苓取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擦亮火柴的时候瞥见对坐的人,问:“试过吗?”

蒲郁问:“我可以拿一支吗?”

“当然。”文苓比出请的手势。

蒲郁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有样学样地点燃。烟草是涩的,一口吞狠了咽喉有轻微灼烧感,但总算没有笨拙地呛出声。

文苓吐出浅浅烟雾,“烟草公司的广告,讲吸烟有这样那样好处,都是唬人的。这东西的好处就是交际作用,问人借火,散人一支烟,来来往往。或者,像我们这样把等待当消遣。”

“太太在等待什么?”蒲郁微愣,转念想文苓当然不会闲来无事请吃饭。

听见背后传来侍应生招呼客人的声音,文苓道:“来了,对吗?”

蒲郁抬头去看,一时有些惊讶。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