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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赤金的花球,莫约鸽卵大小,镂空的花枝藤蔓交错在一起,抱成了一个精致的小球,上面缀着几颗红宝石的花蕊,明艳流光。姜宛姝羞涩地摇头:“并不是我的东西。”薛迟微微地笑了起来,又走近了两步,他蹲下了身,几乎要半跪在地上,将那花球放在了姜宛姝的脚边:“既如此,左右不过无主之物,姜姑娘收下把玩也好。”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供奉在佛前的檀香,高洁清雅,又带着淡淡的人间烟火气息。姜宛姝的脸更红了。薛迟起身后退了,温雅有礼。“姑娘。”张嬷嬷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姜宛姝慌慌张张地俯身把花球捡了起来,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张嬷嬷撑着伞过来了:“哎呦,我说下雪了怎么姑娘还不回来,那两个小蹄子去哪里了,莫不是自己跑去玩了,真该死,看我回头不打她们。”她过来,看见了薛迟,面上露出了几分狐疑的神色:“这不是薛世子吗?您怎么在这里?”薛迟拱手:“误入了,方才正向这位姑娘问路,请多海涵,我这就走。”他的神色坦然,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张嬷嬷也释然了,指了指那边:“沿着这条道,向前百步再左拐,就是前院了。世子多担待,老奴还要送姑娘回房,不能给您带路了。”“无妨,我自便即可。”薛迟转身施施然离去。姜宛姝有点心慌,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逮住了似的,把手紧紧地贴在胸口处,低着头匆匆回去了。到了房中,姜宛姝寻了个由头把张嬷嬷打发出去了,这才偷偷摸摸地把那枚赤金花球取出来看了一下。那个花球已经有了一点斑驳的痕迹,是个旧物,上面带着搭扣,打开来,能把花球分成两部,原来这是一个玲珑小巧的薰香器,中间藏着一颗香丸。薰香的味道和薛迟身上的一模一样,清幽檀香,如同往昔,一丝儿未曾改变。姜宛姝的手指间也沾染了这味道。——————————冬天慢慢地过去了,不经意地,春到了人间。这时节,偶尔有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天总是湿漉漉的,春意在雨中萌发,绿了芭蕉、红了石榴。最近的日子,赵府过得并不愉快。二姑娘赵妙仪对临江侯世子薛迟一见钟情,赵氏喜滋滋地托人去薛家传了口风,却被薛迟婉拒了。赵氏本以为丢开就算了,没想到赵妙仪情窦初开,不过一面之缘,却已对薛迟情深不能自拔,得知襄王无意,神女哭了个肝肠寸断。偏偏薛迟这边拒了赵妙仪,那边依旧和赵建安往来如故,赵妙仪耐不住相思,时常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他,被父亲赵平卓知道了,把儿子和女儿一起叫过来臭骂了一顿。赵妙仪哭得更惨了。溺爱儿女的朱氏自然大怒,和赵平卓大吵了起来,把赵平卓赶到书房去了,可怜的赵老爷在书房住了一个月。朱氏又忙着给赵妙仪相看别家的公子,可惜赵妙仪认定了薛迟,其他人再也不肯了,把朱氏又气了个仰倒。总之,朱氏最近焦头烂额的,也没太顾得上姜宛姝了。转眼到了三月初三,这日,一切如同往常,也没什么异样。夜深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张嬷嬷的大孙子成亲,她向朱氏告了假,回乡下老家去了。姜宛姝是个随和的主子,没有张嬷嬷坐镇着,丫鬟们惫懒了起来,都先去睡了,姜宛姝也不拘着她们。她独自坐在窗下写字。姜宛姝的父亲是书法大家,她的一手簪花小楷也是不凡,连赵平卓见了都啧啧称赞过,还叫了赵妙仪过来跟着姜宛姝习字,可惜赵妙仪生性活泼烂漫,根本坐不住,才写了半天,就向姜宛姝告饶开溜了。写字其实是一种水磨工夫,须得耐心细致才可,故而,能够安于此道之人,大抵心性平和温存。姜宛姝持着羊毫小管,静静地抄着一卷般若心经,笔画勾勒如行云流水。案上的红烛爆开了一朵灯花,烛影摇红。姜宛姝放下了笔,拿起小银剪刀,把那灯花剪掉了。今天不行,总为外物所扰,静不下心来。姜宛姝叹了一口气。窗子外头有人轻轻地叩了两下。☆、第8章姜宛姝讶然。半晌,又叩了两下,小心翼翼的。姜宛姝迟疑着,过去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朦胧的夜色下,薛迟在窗外对她微笑着,他的眼睛明亮如同星辰。“咯”地一下,姜宛姝慌慌张张地把窗子阖上了,看了看左右。还好,屋子里只有她自己。薛迟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宛宛,你出来一下好么,我在院子里等你。”姜宛姝的脸都涨红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你、你、你胆子太大了,你快走,让人看见就糟糕了。”“所以,宛宛你快点出来,我和你说两句话就走,若不然,我就一直赖在这里,等人家发现了,把我打一顿再轰出去,你忍心吗?”他的语气温和又文雅,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无赖。姜宛姝咬着嘴唇,沉默了良久,还是出去了。院子里,薛迟站在那儿,月光清浅,他的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一般。无怪乎赵妙仪那样爱他。姜宛姝的心忽然被一种酸楚的感觉占据了,就离他远远的,低了头不想看他。“我出来了,你有什么话,快说吧,说完快走。”薛迟望着她、望着他的宛宛,目光是悲伤的温柔:“其实也没什么,今天三月初三,是你的生辰,我过来向你道一声贺,谨祝生逢如意、芳龄永继。”姜宛姝抬起眼睛来,怔怔地道:“啊,今天是我的生辰吗?其实……我自己都忘记了。”薛迟走到姜宛姝的跟前。又靠得那么近,那种熟悉的檀香味让姜宛姝心跳得厉害。薛迟举起了手中拿的一样东西,“宛宛,我给你带了一盏许愿灯来,点了它,放上天去,你所有的心愿都会成真的。”那是一盏精致华丽的孔明灯,水粉洒金的花帘纸扎成了一个六角灯笼,上面描绘了春时花序,牡丹从含苞到绽开、再至盛放。姜宛姝慢慢地伸出手去,接过了那盏灯。薛迟俯身,用火折子点燃了灯。“好了,宛宛,放手吧。”姜宛姝却舍不得放开,紧紧地抓住了。薛迟叹息:“宛宛,来,我们把这灯放了,许个愿,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信我。”他说“我们。”姜宛姝咬了咬嘴唇,看了他一眼。手松开了,许愿灯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渐渐升高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