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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向来怕官,这一骂,苦主们都惶然收声,面面相觑,但仍有人面露不忿之色,抹泪道:“我家二小子向来本分,见着官府都绕道走,怎么可能冲撞贵人……”又有人大声哭,“我家老汉最怕狗,怎么可能驱狗!这好端端的怎么叫狗咬死,这叫老婆子以后怎么活!”太子的人便也过来了,充分沿袭了乃主之间一搭一唱完美配合的风范。当先一个清癯男子,扶起那位哭得最大声的老妇,温声道:“这位大娘你有所不知,今日唐家贵人路过,这位贵人素来身边跟着鸟兽,众人避开些也便是了,但好些人受到惊吓,慌忙走避,引起纷乱,”说着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燕绥方向,才继续道,“反而惊了贵人的鸟兽,引发它们的凶性,这才惹出这样的事端……太子殿下仁慈,怜尔等草民无知,特赦不追究你等惊扰贵人之罪……”他絮絮说着,言辞恳切,神情怜悯,众人恍然大悟,如蒙大赦,都觉感激,这人看着那老妇凄惶,也红了眼眶,道:“太子殿下向来心软,最见不得百姓遭灾,虽说这事你们也有不是,但太子怜惜你们,稍后你等自去天京府领抚恤,殿下说了,拿出他本月的俸禄拨到天京府,由天京府发放诸位苦主,把家人好生安葬了吧。”一时众人的感激之中便又多了几分惊喜,那老妇砰砰向着太子方向磕头,太子也及时地回身点头示意,顿时又引起一阵含泪感激的喃喃称颂。又有人问到底是什么引起众人走避,惊吓了贵人的狗,清癯男子一脸为难地道:“这事……我一个下人,不好妄加非议……不过你们看那满街的狗,多半受惊至死,其中也不乏猛犬,你们瞧瞧,还有什么能让这些狗都发疯啊……”众人的目光,便随着他隐晦的暗示,落向远处的燕绥身边——三两二钱正在他身边肃然端坐,身躯在日光下如一座雪山巍峨闪光。“这狗……”众人露出惊吓之色——没见过这么雄壮的狗,第一眼还以为是狮熊之属。“这狗……”清癯男子一脸意味深长。众人也便自以为懂地立即懂了。原来是被这猛犬给惊吓了。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毕竟众人看见三两二钱的第一瞬间也觉得恐惧。随即众人又被有意无意地科普,这犬是宜王殿下豢养的。人群渐渐散开,因为清癯男子劝他们早点去天京府拿抚恤,并且提醒他们,宜王殿下势大,太子也拿他没有办法,所以给大家抚恤银子以作补偿,诸位苦主也就不要再生事了。若是有人前来查问此事,也不要再试图举告殿下,王子犯法,其实是不能和庶民同罪的,不要折腾到最后,抚恤银子没了,自身性命还保不住。众人诺诺称是,怀着对太子殿下仁慈的感激和对宜王殿下的双倍的憎恨,自领着尸首离开。遥遥的,太子和定王对视一眼,燕绝嘴角一勾,太子微微一笑。红脸白脸配合默契,事件完美解决。唐家承了人情,苦主已经安抚,天京府会得到完美的解释版本,就算有御史民间查访,得到的也只会是口径一致的对宜王殿下纵狗行凶的控诉。本就名声可止小儿夜哭的燕绥,会做出这样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可疑的,很快,他会迎来一波更为猛烈的弹劾。太子还留了个埋伏——他并没有完全为唐家摘清干系,卖人情归卖人情,但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自然也不能由他们获得百姓的好感。此时人群即将散开,旗手卫再次接替了处理尸体的事务,这回是和苦主一起,安排尸首的运回事宜。而那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也到了街口。燕缜和燕绝也听见了,并没有在意,这种时候,他们在,旗手卫在,区区几个人,哪怕就是宰相中书大司空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只有一直和他们在寒暄的唐羡之,微微皱了皱眉。马蹄声停下,几人匆匆进入。当先一人是个黑脸汉子,文臻瞧着有些眼熟。他带着五六个人,一到街口就倒抽一口冷气,随即他也没有近前,站在街口大声道:“在下天京府少尹厉以书,因有人于天京府举告九里城出现暴徒伤人事件前来查探,请无关人等速速退散!”……场中一静,太子定王等“无关人等”表情甚为丰富精彩,用文臻的话总结来说就是仿佛和一坨翔忽然亲密接触。她自己也暗暗惊叹,这哪来的二货,一个天京府二把手,不可能不认得太子定王这些皇亲贵胄,居然一来就这么直愣愣地赶人?众人都在发呆,随即那人一把嘹亮的嗓子又传来,“举告者何在!”身旁有人懒懒举手,“我。”众人的目光唰地聚集在举手的燕绥身上,神情都颇有些一言难尽。知道这人做事不守规矩,没见过这么不守规矩的!你堂堂一个皇子亲王,对方还是皇家子弟,是太子,是唐家,这种级别的神仙打架,你叫一个小小的天京府少尹来做什么!天京府尹来这儿,也只能上前点烟啊!那天京府少尹倒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身份寒碜,立在街口,远远的,也不看是谁,也不过来,立即大声接道:“举告何事!”燕绝怒道:“什么玩意!厉以书!你他娘的又犯疯病了是吧?这没你的事儿,给我滚!”站在街口那黑脸汉子就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依旧一声大喊,“无关人等不可干扰办案!举告者,速速向本官道来,举告何人,发生何事!”“厉少尹。”太子皱了皱眉,随即对唐羡之歉意地笑了笑,举步向厉以书的方向走,“此地无事,孤和定王亲自前来看过,都是一些误会,已经解决了。”结果他刚迈步,那边厉以书便飞快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捂着眼睛,大声对身后属下道:“啊!今日这风恁大!吹得我这眼疾又复发了!瞧什么都不清楚,我得避避风!呔,兀那告官者,本官有疾在身,速速将此地情形说明,不要耽误本官养病!”太子进一步,他退一步,偏着脸捂着眼,硬是不和太子刚正面。这种情形,换谁也没办法继续走下去,否则总感觉自己像个强梁,即将**少女似的。太子只好站住,素来的温文风度似乎也有点扛不住,脸色有些发青。燕绝咆哮,“天京府尹!天京府尹呢!这里是东宫!本王是定王!皇子天家处理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老鲍!老鲍!”又一阵马蹄急响,一个声音伴随着马蹄声大喊,“厉少尹!小厉!三思!三思啊!这个举告不能接啊啊啊——”大喊声里,又是一大队人迅速接近,当先一人生的圆滚滚箍桶似的,被马颠得像个乱蹦的皮球,犹自疯狂打马,帽子歪了,裤子脏了,两根帽翅儿戳着眼睛,都顾不上抹一把,只顾拼命大喊,“……回去,你给我回去——”厉以书回头,看见这个胖子逆光而来,这一直一脸憨拙之色的汉子眼底掠过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