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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桌上放着精致青瓷摆件,三角兽纹香炉缓缓吞吐香雾。这是寿安宫的西偏殿。幼时她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四载,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刻在心里,熟悉的不得了,直到姨母崩逝,她才离宫搬入了郡主府。宋乐仪在打量屋子,而孙姑姑在打量她。小郡主的眼睛肿得和核桃似的,她笃定是豫王爷欺负了小郡主,心下便对他生了埋怨,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万般心疼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孙姑姑柔声道:“郡主在找什么呢?奴婢去给您拿,这眼睛还肿着呢,快躺下,一会儿得拿鸡蛋给揉揉。”宋乐仪毫无反应,似乎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儿来,任凭孙姑姑扶着躺下。不,不对!她绝对已经死了!三尺三寸长的铁剑贯穿她的身体,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忽然,宋乐仪瞧见了自己垂在被子上的手,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怎么...这么小?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心中逐渐浮现一个可能,腾的一下又坐了起来,声音染上几分急切,“姑姑!快去把镜子拿来!”孙姑姑疑惑不解,拿了一面铜镜递到她手上,迟疑道:“郡主,可是有什么不妥?”镜子里浮现处一个十一二岁小姑娘的脸蛋,面容十分稚气,但已初见日后明艳动人的模样,只是眼睛肿肿的,看上去十分不协调,宋乐仪握着镜子的手开始颤抖。“我..我..”宋乐仪声音哽咽,她既觉得心中窃喜,又觉得心中恐惧。小姑娘爱惜容貌,瞧见如今的模样大概难过,正好冬桃端着鸡蛋来,孙姑姑伸指嘘声,示意她不要吵。“郡主把眼睛合上,奴婢给您揉揉,保准一会儿便能消了肿。”孙姑姑耐心的哄她闭眼。宋乐仪闻言,缓缓闭上眼睛,轻颤的睫毛暗示她内心并不平静,双手紧紧掐着被子,极力的控制自己面色如常。她从出生起便以候府嫡女的身份封了郡主,被太后姨母抱进宫养,受尽皇家恩宠,偏生性子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太后薨逝后,她在燕京举步维艰,受尽磋磨算计,一道圣旨,被遣回了封地,路途中被俘虏至白狄,成了两国交战的借口,四年囚禁,一朝惨死。生前种种犹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或欢喜、或不甘、或恐惧,最终停留在死前的横尸遍野、血染黄沙,宋乐仪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竟然、竟然能重来一次!孙姑姑揉完了眼睛,又端了一碗汤药来,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吹凉后,送到宋乐仪的嘴边:“太医说您情绪起伏伤了身,又找了凉,这药得一日一次按时喝着,不然若是加重,会十分凶险。”冬桃是个圆脸的小姑娘,比宋乐仪大不了多少,她端着一叠子甜蜜饯说道:“郡主,蜜饯准备好了,等喝完药,含上一颗,保准儿甜到心尖去。”宋乐仪脑袋嗡嗡的,哪里听得见孙姑姑和冬桃说了什么,就算听清了也没有精力去分辨,喂什么她便吃,孙姑姑诧异今日小郡主竟如此配合,舀了一勺汤药送入口,苦的她舌尖发麻。这会儿,宋乐仪才拉回了思绪有了反应,细眉拧了八道弯,伸手便推开:“拿开,我不喝!”不等孙姑姑长篇大论的说教,宋乐仪又问:“赵彻呢?”一旁的冬桃气愤道:“昨夜郡主昏厥,太后震怒,打了豫王爷板子,现在正罚他在佛堂跪着呢,也算是为郡主您出了气。”圆脸小宫女越说越激动,要她说,豫王爷还得好好再关上两天!才叫出了气!“什么!?”宋乐仪的反应太大,孙姑姑与冬桃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明所以。原来不是梦。她记得那是宣和二年春天。一天晚上,赵彻正准备偷溜出宫,被她逮了个正着。她便威胁他,若是不带她一同出去,她就告诉太后去!赵彻那里像是会受威胁的人,于是双眉一挑冷笑道:“有本事你便去告状,反正本王不带你。”宋乐仪气呀,一怒之下拉着赵彻便去寿安宫告状。谁成想,对质之时赵彻颠倒黑白,满嘴的胡言乱语,非说是宋乐仪要偷溜出去玩被他拦住,他好心相劝却被倒打一耙。俩人各执一词,在太后面前险些动手,太后气急,让他们俩一起到佛堂跪一夜,好好反省!……糟糕!他一定是被误会了!若是前世宋乐仪恐怕早就幸灾乐祸、笑得乐不可支了,如今心底竟腾起一种奇异的情绪。临死前赵彻骑马提刀而来的身影萦绕在眼前,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她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语气颇为急切的吩咐道:“姑姑,快为我宽衣梳妆!”孙姑姑一愣,手中的药碗都还没放下:“郡主要去哪里?不如让冬桃替您去,这药都快凉了,先把这药喝了,身体才能好。”“回来再说,我有要紧事儿”宋乐仪已经翻身下了床,语气不容置疑的催促道,“姑姑,快些。”孙姑姑拗不过,只能放下药碗,将夷安收拾整齐。刚刚弄好,宋乐仪便提着裙子,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郡主,您慢点。”身后孙姑姑急的直跺脚,忙吩咐冬桃快跟上。待跑到佛堂跟前,宋乐仪步伐逐渐慢了下来,思忖片刻后又觉得不妥,转身奔向寿安宫正殿。“姨母,姨母”宋乐仪顾不得礼仪,直接闯了进去,所过之处一阵清风。门口守着的太监被横冲直撞的她惊的“哎呦”了一声。太后正坐在小榻上,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神情疲倦,青书与墨书两位姑姑立身左右。“夷安?”太后有些惊讶,她放下手中的玉如意,将奔过来的夷安揽在怀中,瞧着她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身子还没好利索,怎就这样儿就跑出来了?”太后今年刚刚四十六岁,皮肤保养的白皙,只眼角处有几条细微的皱纹,可窥见年轻时是何等风姿。若说现在是三十来岁,也有人信。“想姨母了。”宋乐仪伏在太后怀里,声音闷闷的,眼眶微红。好想好想。自前世生死一别,已有九载。“你啊”太后宠溺的轻轻戳了一下夷安的脑袋,又道,“说吧,昨夜发生了何事?”“我正是为这件事情而来的”宋乐仪说完,满脸愧疚。“哦?”太后挑眉,觉得夷安似乎和往日有点不一样了。重生之世太过荒谬,宋乐仪不想说,于是搬出刚刚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昨夜在佛堂有一只蜈蚣爬到身上,把我吓坏了,还好赵…表哥,帮我把蜈蚣掐死,刚刚听冬桃说姨母您罚了表哥,想来是误会了,此事确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