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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岑咧嘴:“不怪咱们爷俩,怪那个送信的。居然连这么要紧的消息都忘了说。”送信的方才下去歇息了,遂赶忙将人家喊来。送信的忙认罪道:“小人一时慌忙,忘了回禀太上王。”原来是眼看快要乡试了,知府大人忽然革除了一大批秀才举人的功名。这些秀才或出自工匠商贾人家,或是军户,或为吏胥子弟,横竖皆是依律不当科举之人。蜀国亦有义务教育学堂,生而不得科举的孩童只许念小学。除去个把天赋秉异的可获先生举荐,其余不论功课如何皆不得再念中学。然每年都有些童生设法考取院试甚至乡试。这些人家起初还瞒着四邻,近年已渐渐胆大、公开请客庆贺了。蜀国今年干脆下了狠手,命各州县将业已查明的身份不合之秀才举人统统革除功名,乡试将严查秀才们身份。游击队便以此为名头,在领着匠商军三户一道反了。高二团听罢翻了个白眼:“这是嫌弃人才太多还是怎么的?光明正大考取了功名竟是因这种毫无道理的由头革除了,人家能服气么。人的天赋各异,总有工匠子弟天生擅商,商贾子弟天生爱武,军户子弟天生能文,士人子弟天生会工的。”太上王道:“有自然有,数量极少。真是天才,朝廷自然也挑出来使。然这些多半是不肯安守祖业的寻常人罢了。”一个幕僚道:“佛曰众生皆苦,没有哪个行当是好做的。偏总有人以为改做别的行当能比祖宗所为更好些。许多手艺若非世代传授,便要失传。”高二团道:“那老师傅可以收徒啊!”那幕僚道:“若是劳苦的活计,谁还肯做?”“既然劳苦,那收入如何?”“自然不高。”“那就设法提高收入呗。”“说的容易。”司徒岑瞥了他一眼,“单说修路,若没有匠籍和徭役,谁肯做?”高二团道:“台湾府从一开始就没有匠籍徭役,道路最畅通不过。”司徒岑道:“那是工钱高。”高二团纳罕道:“蜀国不是极有钱么?在西亚抢了那么多金子。”司徒岑道:“那么多金子各有用处。”高二团哂笑道:“各有用处,独不用于民。不用长此以往,蜀国很快就要留不住人口了。近两年齐国农田已大片荒芜,百姓跑去别国或外洋了。齐王咬着牙不肯加税,不然跑得更快。”司徒岑微怔,小声念了下“齐国”。高二团耸肩,“仿佛许多人都把世上还有齐国给忘了。”幕僚道:“齐国孱弱,且就在鲁国眼皮子底下。只等着瞧鲁国何时攻打过去便是。”高二团道:“若要打,想来也是越国那招数。闪电擒王战。”幕僚问道:“高公子,何为闪电擒王战。”高二团道:“越国灭吴和这趟游击队渝州之战皆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敌方王族或官员,迫使之投降。越国灭吴乃因武力强势,渝州大约少不了当地百姓尤其是吏胥之类的相助。”他微笑道,“太上王放心,他们在成都决弄不成此计。”司徒岑皱眉道:“成都固然不成,别处都容易。”高二团点头:“对。打仗靠军户,理政靠吏胥。得了这两种人相助,他们攻打州府般容易多了。”太上王思忖良久道:“不可纵之。游击队终究人数少。”司徒岑摸着下巴道:“我总觉得,他们这趟渝州之乱没那么简单。怕是还有别的招数。”众人想了半日想不出有什么后手,遂暂时作罢。乃从各地集结调派了重兵,号称二十万前往渝州,由韩老将军统帅,高二团为随营幕僚,轰轰烈烈杀往渝州。到了城外一看,城门大开,百姓如常出入。韩将军一马当先,身后兵士高声喊杀涌入渝州城。百姓顿时满地乱跑。官兵并未遇到阻拦,风驰电掣般冲到渝州府衙。到了这儿一瞧,门口连个卫兵都没有。遂将府衙团团围住,韩将军喝令逆贼出来受死。不多时,从里头跑出来几个穿官袍的,迎着韩将军马前下拜:“将军可来了。”韩将军手持马鞭指着他们:“你们便是游击队?”“非也非也!”几个喊道,“下官等皆正经的朝廷官员。”遂纷纷报名,皆是通判主簿之类的小官。一个通判道,“游击队三日之前已撤离渝州,带走了二十三名大人和将军,不知去了何处。”“这……”韩将军大惊,与几个副将面面相觑。高二团问道:“他们在渝州这些日子做了什么?”那通判苦笑了一声,轻轻摇头。原来游击队占据渝州期间,将满城的奴才悉数发了良民户籍,并取府衙库房中的银子发给他们,送他们离开渝州去邻国。并雇佣了许多学生与他们的兵士一道,以馆阁体重新抄录户籍档案,将整个渝州的杂籍不论商匠军贱悉数改作良民户籍,原档案已焚得连灰都不剩了。青楼楚馆临时关闭,全部粉头相公的卖身契搜罗出来烧毁。粉头相公们还愿意在渝州吃这碗饭的发给良民户籍,不愿意的发给路费送去别国。路费真真不低,且这些人皆知邻国同行赚的银子只略分给老鸨子些许中介费,遂没有一个肯留下的,走了个干净。游击队首领石秋生公开审案,让百姓们有冤的都来告状。他断案清明,查明了十几桩悬案。那些被革除功名的秀才举人,自然是将原先的非良民户籍抹去、重新恢复功名。最后,他们非但把渝州府衙的库房搬空了,还把粮仓里的公粮挨家挨户发给了百姓。饶是渝州城建了二十多处大粮仓,奈何百姓更多,搬得颗粒无存。韩将军目瞪口呆!旁人亦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高二团率先问道:“知府和其余大人家中可曾被扰?”“不曾。”那通判道,“非但没动家眷,连家中钱财都不曾动。他们离开时还特派人往各位大人家中说去,保证不会害各位大人性命,且好吃好喝供着。各家问他们抓大人们作甚,他们说,官员是朝廷的财富,他们只打劫朝廷。”主簿道:“同知王大人之子道,倘若他们全家回原籍去,就不是蜀国朝廷的人了,可否放了王大人。游击队问他们原籍在哪儿,他们说在越国金华县。游击队道,等他们全家安置妥当了,花点钱去上海周报上登个广告,就说王家已回原籍。游击